陳則在她五個月開始身體不適的時候,就問明檀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孩子。
明檀說現在不要和過兩個月剖腹,傷害是一樣的。
所以他又等了等。
到七個月,她已經沒個人樣了。
明檀把脈之後,根據檢查結果,確定手術時間。
等不到足月了,現在就得剖腹了。
進入手術室之前,許靜宜把平安符拿出來。
陳則問明檀:「可以帶進去嗎?」
不是金屬的,明檀說:「一會兒我會塞在病房底下,放心。」
轟——
閃電照亮夜空。
一場暴雨砸了下來。
陳家人匆匆趕來,陳母說:「你怎麼不提前通知我們?」
差點因為下雨沒趕過來,幸虧是記著日子。
「爺爺怎麼也來了。」
陳老爺子被陳父扶著坐下,這個年紀是不該折騰了。
但寧城離著滬城不遠,開車過來倒也穩妥。
「這麼大的事情,我當然要在了。」
陳則現在沒心情多說什麼,隻盯著手術室的門。
其他人也不再說話了,安靜等著。
陳母手裡拿著平安符,嘴裡念念有詞,一直祈禱著。
中途,明檀出來了一次,說道,「你們有個準備,孩子狀態不好,我保大人。」
說完她立刻就進去了。
陳則都沒來得及說話。
又過了三個小時,手術結束,明檀出來說:「孩子送到ICU了,觀察一下,不確定能不能存貨,許靜宜的狀態也不算特別好,但沒有生命危險,你們放心,等觀察一下再去病房。」
陳則立刻去了ICU那邊,孩子他來不及看,一心都在許靜宜那邊。
許母許父也去看許靜宜。
陳家那邊兵分兩路,一邊去看許靜宜,一邊去看孩子那邊的情況。
也請明檀把孩子的命保下來。
畢竟她現在已經生出來了,是一條生命了。
如果一開始隻是個細胞,陳家也是要保許靜宜的安危的。
明檀說:「我不能保證,隻能儘力。」
陳老爺子點頭,「儘力就好。」
他看著那小小的嬰孩插滿了管子,叱吒風雲一輩子的人也濕潤了眼眶。
他問陳父:「你說我們陳家是不是要絕後?雖然做生意的時候確實沒那麼規矩,但也沒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啊。」
陳父安撫他,「您可不能再倒下了,這情況,最需要你這個主心骨了。」
陳老爺子點頭,「放心,我還要看著我曾孫女長大,喊我曾爺爺呢。」
那陳父就放心了,「既然是陳家的人,一定能挺過來的。」
陳老爺子:「我要想個名字,和孫媳婦商量商量。」
許靜宜沒有在觀察室待多長時間,明檀一直在她孕期和剖腹都做出具體的診斷計劃。
所以情況還是很樂觀的。
很快就轉到了普通病房。
半夜她就醒過來了。
隻是還很虛弱,什麼都沒說,又睡了。
可她睡的不安穩,傷口疼,卻因為身體沒勁兒,醒不過來。
陳則問明檀可不可以止痛?
明檀給許靜宜餵了葯,處理了剖腹後續的事情,和陳則說:「有些還是需要忍,你別擔心,熬過去就好了。」
陳則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幹著急。
別人也不好勸。
所有人都沉默著,一直到許靜宜完全醒過來,除了等傷口恢復,沒其他問題了。
但緊接著,孩子就下了病危。
許靜宜從床上撐起來,問:「是女兒嗎?我想去看看?」
陳則詢問了明檀,沒什麼事,抱著她過去。
許靜宜的人生規劃裡,沒有結婚和生子。
可這個拼了命生下來的,和她母女連心,血脈相連的女兒,那麼小一個,卻渾身插滿了管子,她無法控制的就淚流滿面,「都怪我……」
她抱緊陳則的脖頸,淚水濕透他肩頭的襯衣,「我要是不生她,她也不用這麼痛苦了。」
陳則低頭,下巴摩挲著她的腦袋,低聲哄道,「你已經很辛苦了,閨女也能感受到,她也一定能撐下來,和她媽媽一樣,堅強勇敢。」
「你現在不能哭,對眼睛不好,嗯?」
許靜宜在他肩頭擦擦眼淚,悶在那裡不吭聲。
許母拿了輪椅過來,「阿則,把靜靜放下吧,一直抱著也累。」
「沒事。」陳則說,「不重,這點不算什麼。」
許靜宜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沒一會兒就回了病房,輸液了。
陳老爺子選了幾個名字,還給許靜宜看。
陳則沒讓看,說已經想好了。
陳老爺子問他叫什麼。
陳則說:「陳慕許。」
大家反應了一會兒,就明白了。
陳老爺子也沒說什麼。
那孩子生來就命運多舛,他也別給這些人添麻煩了。
「挺好的,就依你,我們給她上到陳家戶口上。」
霍清淮和紀錦來了一趟,送了些禮物過來。
詢問大緻的情況。
紀錦安慰許靜宜,「沒事的,寶寶都很厲害的,既然選擇來了,一定能好起來的。」
這些話已經安慰不到許靜宜了,但她還是擠出笑容說了謝謝。
後來蘇煙和江瑛也飛過來了一趟。
賀承蘊、池書文也一起過來。
但他們都知道,那些話說了也沒用,能讓許靜宜開心起來,隻有孩子挺過來。
池書文把求來的符給她,握了握她的手,沒說什麼。
但也給予了力量。
可孩子又下了一次病危。
明檀幾乎住在ICU。
連自己孩子都顧不上了。
好在甘甘有阿布帶著,偶爾顧沉述忙完了也會來。
但甘甘還是喜歡跟著阿布。
顧沉述看出端倪,問賀元白是不是故意把後兒子放到這邊來的。
賀元白糾正他:「那就是我親兒子,和你女兒也挺般配的。」
顧沉述的桃花眼,帶著笑意,看著很好說話,但要是冷下來,比常年冷著的顧沉敘要駭人得多。
但賀元白不怕,他說:「這不關我兒子的事情,是你家甘甘看到我兒子就送定情信物了,不是我女兒我怎麼管?而且明醫生也沒說什麼。」
顧沉述這裡,明檀是軟肋。
但女兒同樣也是。
賀元白到底還是寬慰了一句,「孩子還那麼小,也許明天你女兒就喜歡別人了。」
「不要這麼擔心。」
陳慕許的病危下了之後,所有人都睡不著。
許靜宜的傷口還沒拆線,卻根本無法在病房裡安心躺著。
陳則看的出來,在她輸完液之後,就會抱著她過去看看。
有時候甚至輸著液就過去了。
寧城也進入了雨季,每天都是陰沉沉的。
烏雲懸在整個醫院之上。
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潮濕的。
就這樣一直渾噩過著,許靜宜逐漸好了起來,拆線之後,明檀給了陳則葯,「給她抹,可以淡化疤痕。」
這也算一點點好消息。
剩下的就是等陳慕許的好消息了。
好在在醫院,沒讓陳老爺子回去,有什麼事,及時也能處理。
許靜宜這裡來往的人不少。
離開的人過了一段時間又過來看一看。
紀錦她們把小孩也帶了過來。
她跟許靜宜說:「小朋友這個時候純凈,還沒被污染,所以他們很善,一定能把幸運傳給木木的。」
許靜宜給女兒取了個小名,是算命之後,五行缺木補的。
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不是不信任明檀,是什麼都做不了,就隻能能做點什麼做點什麼。
寧城下了快一個月的雨,空氣中都瀰漫著濕氣。
雖然許靜宜是在滬城長大,這兩個城市的天氣差不多,但沒有寧城如此多的雨。
加上她著急,月子坐的也不順利,一直擔心女兒,起了疹子。
就在這個時候,明檀帶來了好消息,「挺過來了,沒有生命危險了。」
天氣也放晴了,休息了一個月的太陽終於是冒了頭。
明天又說:「但還要在觀察室待一段時間,等所有的功能都發育好了,你們別著急。」
她把一個藥瓶給陳則,「給你老婆抹。」
「還有,準備奶粉吧,母乳她這身體喂不了了,身體裡有葯。」
「具體什麼牌子的,我會發給你們。」
「對了,在寧城準備一個住處吧,等孩子能出來,抱回家養,讓她適應外面的環境,徹底沒事了,你們再回滬城。」
這事,陳父立刻去辦。
有霍清淮在,都很順利。
又過了半個月,孩子終於能從觀察室出來。
生了那麼久了,月子都做完了,許靜宜才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長得真好看。」許母說,「繼承了你們兩人的優點。」
許靜宜把孩子給陳則,陳大少爺忽然有些僵硬,抱的小心翼翼的。
許母笑著幫他調整,「一定拖著後腦。」
「還是太瘦。」許靜宜握著她的小手說。
許母:「沒事,以後都能養回來的。」
明檀給大人小孩都做了最後的檢查,確定暫時沒什麼事情,他們去了寧城暫時的住處。
這是霍清淮的一個別墅,住下一大家子人也不算擁擠。
可陳則是希望老爺子回去的。
陳老爺子不願意,他剛抱上曾孫。
「我好著呢,你彆氣我,否則我現在就躺地上。」
陳則無奈,「木木都不鬧人,你這麼大了卻鬧起來了。」
最後沒辦法,還是讓老爺子留下了。
在寧城的一段時間,明檀上門來觀察情況。
「可以,長了點體重,各方面發育的挺好的,但是抵抗力還不行,不過這個隨著年紀增長會變的,你們也不用太擔心。」
明檀看了眼病歷上的時間。
他們在寧城也大半年了。
眼看著冬天來了,一晃就要過年。
「今年就在寧城過年吧,過完年,沒什麼事,你們就回滬城,後續再有事情,你們再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也可以。
正好陳家人也要好好感謝明檀,趁著過年也好,一起熱鬧熱鬧。
時光飛逝。
新年如期而至。
陳家人招呼著明檀他們來家裡過年。
顧家隻剩下兩兄弟,明家的人倒是不少,也幸虧這別墅夠大。
陳家人表達了對明檀的感謝,知道她不收紅包,就給甘甘了。
甘甘拿著銀行賬號走遍全場。
最後卻把銀行卡給了阿布,「哥哥,聘禮。」
一屋子人都在笑,隻有顧沉述不開心。
陳則也一般。
畢竟他是女兒,共情不了。
霍歆然加入進來,想著萬一自己這便宜兒子,能被木木看上,也是親上加親,挺好的。
氣氛熱鬧,她調侃了顧沉述一句,畢竟他們很熟了。
「述哥,你不笑,是不喜歡嗎?」
顧沉述呵了聲,跟陳則說:「你最好防著她兒子,你看看,一直湊在你們女兒面前。」
霍歆然的兒子是國外來的,父不詳,但能看出是混血,皮膚很白,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鼻樑高挺,眼睛是冰晶般清透的藍色,一頭黃頭髮。
帥是帥,但陳則看不上。
他走過去把女兒抱走了。
霍歆然哎呀一聲,「不管怎麼說,我兒子也姓霍呀,這還不行哦。」
陳則護著女兒不說話。
許靜宜說:「別管他,到時候他女兒喜歡誰,他也管不了的,不過歆然姐,你也別硬撮合,我家女兒的喜好的,也許會遺傳我。」
霍歆然嘆氣,「要是喜歡年紀小的,我家確實沒有競爭力了。」
許靜宜:「不一定,緣分這東西說不好。」
她逗逗女兒,「我之前還沒想生孩子呢,現在看著也挺歡喜。」
霍歆然說:「是的,一切都還沒有定數,孩子還小。」
一整個新年,陳家這個臨時別墅都很熱鬧。
過完年,陳家就要回了滬城。
阿布暑假過完,回燕城上了學,寒假的時候,賀元白本來說給他安排到賀氏去,但他又跑到寧城來。
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但也不能由著他,陳家人回滬城,他讓陳則把人帶去了,看看他對陳則涉及的行業感不感興趣。
但陳則說帶不走。
「甘甘那小姑娘不捨得,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賀元白無語,詢問江瑛的意見。
江瑛說:「不管。」
那賀元白也不管了,「你幫我跟霍清淮說一下,給他在那邊入學吧,不用回來了。」
這話陳則轉達給阿布,阿布立刻跟陳則回了滬城。
陳則打趣:「在你這裡,媽媽還是比媳婦重要?」
阿布跟江瑛之間,很複雜。
他無法跟別人說這種感受。
但如果他連上學都留在寧城,跟被江瑛放棄沒什麼區別。
他又成了沒媽的孩子了。
他不想。
「我現在的年紀,要先好好學習。」
他已經落後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