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錦直接下車走了。
耳機戴上其實沒有開,霍清淮和司機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霍清淮就這那樣的人。
他能懂照顧,懂情調,懂一切正面反饋的東西。
但讓他道歉……
他從出生就在頂峰,這輩子都是在山頂俯瞰世人。
他的字典裡沒有「道歉」兩個字。
能說出「對不起」的時候,她也是驚到的。
看到他的卑微、乞求還有歉意。
她卻沒有動搖過。
因為,那隻是他一種手段,而非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
霍清淮不知道,付錢的這點時間裡。
紀錦想了那麼多。
他現在滿腦袋想的都是司機大叔的話。
好像一直以來,他確實沒做到真誠的道歉。
嘴上誰不會說兩句。
但不能僅僅是自己認識到錯誤。
而是被傷害的對方,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認識到錯誤了。
他立刻吩咐破軍去買些東西。
卻在進去之後,聽到陳笑震驚的聲音。
「什麼?!」
「紀老師,你這工作室不開了?!」
紀錦要把工作室開到景城去,這裡的工作室當然要註銷不幹了。
沒等她解釋,忽地被一股力量拽過去。
擡頭,撞進男人黑沉的雙眸裡。
耳邊,是他發冷的嗓音。
「什麼意思?」
「剛開起來的工作室,為什麼突然不做了?」
紀錦抽回手,卻沒成功。
她聲音也冷,「我的工作,跟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我是這裡的員工。」
霍清淮明顯感覺到暴戾在往外冒。
「我有被通知的權利。」
「好。」紀錦冷冷說道,「我現在通知你,工作室不幹了,請你,另謀高就。」
「放手!」
霍清淮卻抓得更緊。
彷彿不這樣抓著,就抓不住她似的。
可他其實也清楚,早就抓不住了。
「你這違約,要賠償。」
紀錦料到他會這麼說,「我賠,按照合約,我賠你三倍工資。」
霍清淮從未被拿捏過。
在談判桌上,都是他主導地位。
手上從無敗績。
在意識到自己愛上她的時候,他都沒有在嘴上落了下風。
可逐漸的,隨著他卑微起來,發現一直被紀錦牽著鼻子走。
完全處於劣勢。
「不夠。」
「我的精神也受到了損害。」
紀錦冷漠看著他,不慌不忙,「想要多少,說個數。」
「……」
媽的。
霍清淮忍不住在心裡爆粗口。
這哪兒像辭退員工,這他媽的不是打發小情人嗎!
「你們別吵架……「陳笑知道他倆關係不好,努力勸和,「有話我們好好說……」
「紀老師不做工作室,肯定是有考量。」
「霍、霍先生被臨時通知,有點不能接受也正常哈……」
沒人聽陳笑的話,對峙還在繼續。
紀錦再次讓霍清淮放手,不僅聲音冷,還帶著怒意。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這樣我能告你性騷擾。」
霍清淮無所畏懼,「隨你告。」
紀錦煩了,「有病去找醫生治,別在我這裡發癲!」
「我不是你的什麼附屬品,由你隨意處置!」
說著,她拿出手機打電話。
霍清淮沒有鬆手的意思,就穩穩站在那裡,看著他打電話。
可她不是報警。
隨著她掛了電話,進來好幾個身高體壯的男人。
貪狼也隨之而來,護在他身前。
那些人沒有對霍清淮怎麼樣,為首的先說道:「霍先生,您最好放手。」
「我們隻聽令於紀小姐,如果您執意,我們也隻能得罪了。」
霍清淮掃過他胸口徽章上的「池」字,心裡把池湛罵了一頓。
池湛在酒店,打了好幾個噴嚏。
無辜又悲傷。
……
紀錦看了眼時間,太晚了。
不想在這裡耗下去。
「動手。」
那些池家人隻能動手。
強行移開霍清淮扣著紀錦的手。
但霍清淮也不是吃素的,在他的地盤上,還能讓別人打了臉。
很快,兩方就糾纏起來。
紀錦眼看著自己這邊就吃虧,正在想辦法。
忽然人就騰空了。
眼前的畫面直接倒轉過去。
她被男人寬廣的肩膀硌的很疼。
重獲自由的手,狠狠拍打他的背部。
「霍清淮!」她氣急敗壞。
霍清淮卻充耳不聞,好像那些捶打不是在他的身上。
步履生風,將紀錦塞進車裡,揚長而去。
回到住處,改為抱著她下車,直奔他的房間。
紀錦被丟到床上,來回彈跳了兩下。
顧不上頭昏腦漲,就立刻翻身要跑。
霍清淮給她抓回來。
死死按在床上。
不一會兒,手下帶著一些東西進來。
紀錦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露出驚恐。
「霍清淮你要幹什麼!」
「我告訴你,你這是違法的!」
霍清淮根本聽不進去任何,拿過鐵鏈將她鎖在床上。
「先生!」
破軍買了東西回來,就看到這麼驚恐的一幕。
趕緊上前勸。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先生您不能這樣做,會傷到夫人的。」
霍清淮彷彿失聰了。
破軍隻能寄希望於紀錦,「夫人,您暫時順著先生,他的病很嚴重,你一直跟先生對著幹,傷害的隻有你自己。」
紀錦不願意低頭。
他生病又不是她造成的。
憑什麼,他一直在主宰的地位,想對她怎麼就怎麼。
江萊給她的那些人,也不會看著她被鎖在這裡。
即便是無法抗衡霍清淮,也會告訴江萊。
到時候自然能帶她離開。
「我不。」
破軍看紀錦憤恨的瞪著霍清淮,恨不得咬死他的樣子。
冷汗都下來了。
「夫人啊——」
破軍仰天長嘯,「隻是讓您服個軟,我也好勸先生去治療,您這樣不是刺激先生嗎!」
然後,紀錦眼睜睜看著破軍被霍清淮踹出了房間。
破軍敲門,霍清淮嫌吵,給他關了禁閉。
他買的東西堆在門口,也被霍清淮碰倒了。
純白的梨花沾了土。
彷佛昭示著先生和夫人的關係般。
無法恢復如初了。
……
紀錦嘗試從鐵鏈裡掙脫。
發現沒有辦法。
霍清淮去而復返,站在床邊脫衣服。
她沒見過這樣的霍清淮。
比之前發病好像更加嚴重。
那雙沉黑的雙眸中,湧動著的,是狠厲的慾望……
紀錦在他俯身下來的時候,恐懼還是戰勝了倔強。
她服軟了。
「霍清淮,關掉工作室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釋的,是因為姐姐在景城……唔!」
吻落下的一瞬間,紀錦就感覺到了血腥味。
她的唇瓣傳來刺痛。
她想躲,不斷後移。
男人跟著她,一直將她堵在床頭和胸膛之間。
吻的更深!
當滾燙的大掌落在身上時,紀錦瞪大了眼睛。
整個人開始瘋狂抖動起來。
她試圖去咬男人,卻被他輕易躲過。
換來更加兇猛的攻勢。
眼淚開始不受控的落。
含著血腥的吻。
男人嘗到那鹹濕,停頓了下來。
他眸色極深,捏著她的下巴,吻上她的眼淚。
那眼淚卻跟水龍頭似的,流不完。
霍清淮移開半寸的距離,盯著她的眼眸中還是翻滾著情慾。
卻也沒失了狠厲。
「果果,你可以恨我,可以遠離我,可以不跟我復婚,但我不能跟你之間斷了聯繫。」
「所以,生個孩子給我。」
「你瘋了!」
紀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霍清淮,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不愛你,憑什麼給你生孩子!」
霍清淮陡然捏緊她的下巴,「你怎麼不愛我?你不是從十幾歲就開始喜歡我了嗎!」
「還偷吻我,怎麼長大了,就不愛了?」
他的嗓音從怒喝逐漸衰落,最後聲線居然在顫抖。
紀錦被迫和他對視。
此刻的場面超出了她的應變能力,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隻能拖延時間,等江萊收到消息。
「不是你說…不讓我喜歡你麼?」
「不是你用行動來冷落我,讓我放棄愛你麼?」
「霍清淮,我明明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你為什麼這樣?」
「三年為期的協議也是你讓我簽下的,就算我不提離婚,三年後我們也應該履行你的協議,離婚的。」
霍清淮身軀猛地一顫,他低頭,額頭磕在她的肩膀上。
呼吸灼熱,燙的紀錦瑟縮。
「霍、霍清淮……」
「你清醒了嗎?」
霍清淮犯病的時候,也很清醒。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腦海裡隻有三個字——佔有她。
可最終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隻是這樣跪在她面前,緩緩呼吸著。
紀錦一動不敢動,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流起來沒完,她也沒敢擦一下。
這麼僵著許久。
久到紀錦的肩膀都開始發麻了。
她小心開口:「霍清淮,我想去衛生間……」
霍清淮擡起了頭,眼中慾望未減,卻清明了不少。
他抱起了紀錦。
紀錦小小掙紮,「你給我解開,我自己去……」
霍清淮沒回應,鐵鏈足夠到衛生間,她給她放下。
「你…你出去……「
霍清淮掃了一眼,倒也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隻是鐵鏈影響,門關不上。
紀錦低頭,看到狼狽破爛的自己,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裸露的皮膚上。
彷彿灼燒出一個又一個羞恥的洞。
那樣風光霽月的人,讓她心動不已的人。
怎麼就到如今這種樣子了呢。
啊——
紀錦想嚎叫,發洩心中不滿。
但最後也隻是無聲哭泣。
霍清淮隻聽到抽泣的聲音,每一下,他的心都跟著抽疼。
明明小時候那麼好,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種境地。
兩人隔著一間關不上的門,思緒萬千。
紀錦坐了許久之後,上完了廁所。
她擦拭起來,抽水。
霍清淮轉身進去,彎腰去抱她。
啪——
迎面一巴掌。
紀錦的手都在抖,手心瞬間紅了一片。
霍清淮臉上,不僅有巴掌印還有血痕。
可見憤怒和力氣之大。
恐怕是用盡了全力。
霍清淮隻是頂了下腮,將她又抱到了床上。
紀錦反抗都已經沒有力氣。
也知道反抗沒有用。
她掙脫不開他。
「霍清淮,你到底想怎麼樣?」
霍清淮搖頭,「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紀錦戳破他,「你想我能重新愛你。」
霍清淮握住她的手,姿態放到最低,可以嗎?」
紀錦看著他幾秒,卻是問道:「霍清淮,你愛我?」
「是。」霍清淮肯定道。
紀錦冷呵了聲,語氣嘲諷,「霍清淮,你不愛我。」
「你隻是看到我不愛你了,你覺得事情失去了掌控,接受不了而已。」
霍清淮立刻否定,「不是這樣的……」
「是這樣。」
紀錦打斷他,「你如果愛我,在我表白的時候就不會拒絕我,在我偷吻你之後也不會遠離我,更不會在結婚之後逼著我簽下協議。」
「最後,不會因為我跟你離婚了,要強了我,讓我給你生個孩子。」
「霍清淮,你!不愛我!」
「……」
霍清淮很久都沒出聲。
不知道是不是被紀錦說服。
也可能是,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
紀錦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放過彼此吧,霍清淮,不要把最後的情誼都磨滅了,至少別讓我回憶起來,曾經喜歡過一個爛人。」
霍清淮的手開始抖。
暴戾翻湧,他猛地抱住她。
紀錦以為自己又刺激到他,恐懼不已。
「霍清淮,你……」
她的話頓住了。
因為感覺到肩膀處傳來濕潤感。
不問他的吻,而是……
眼淚。
她好像是第一次見霍清淮哭。
不僅僅是落淚,而是哭。
他沒有發出聲音,但也有很輕的抽泣聲。
像是個失去了糖果的孩子。
一時,她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擡起推開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安靜的室內,隻剩下了淺淺的呼吸,夾雜著壓抑的哭聲。
直到房間門被撞開,打破了室內詭譎的安靜。
「霍清淮——」
隨著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很重的一巴掌落下來。
「你個畜生!」
江萊看著一條條手腕粗的鐵鏈鎖著紀錦,更加生氣。
池湛扶住她,生怕她動了胎氣。
「我來處理……」
「你閉嘴!」江萊吼道,「你們穿一條褲子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否則你的人明明跟著小錦,為什麼還讓霍清淮帶走了小錦,這麼欺負她!」
池湛看到江萊眼睛發紅,更慌了。
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敢解釋。
強龍不壓地頭蛇。
寧城是霍清淮的天下。
隻能咬牙認下不屬於自己的過錯,「你別激動,都是我的錯,所以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