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人都是第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徐老太雖然蠻橫，但也壓根不曉得如何反駁。

　　徐稻自是不認，可又無法發聲。

　　徐谷不僅腦子清醒還識時務，「娘，大哥，是我們認錯人還叨擾了人家沒錯，這位娘子問什麼，咱們便好好回，別再說些有的沒的，衝撞了娘子。」

　　徐家祖上原本也富裕過，隻是到了上一輩就不太行了，當家的過世之後，每況日下，如今……不提也罷。

　　但徐谷也是見過好東西的，剛剛燭火微弱沒注意到，林嫦兒將那玉牌塞進他大哥的嘴裡，倒是叫他看了清楚。

　　這樣的牌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也難怪，眼前這位小娘子敢做出這樣的事。

　　徐老太到底沒白吃這麼多年的飯，也聽出點意思來，附和說：「是是，是我們認錯了人，娘子想知道什麼，我們便說什麼。」

　　徐稻搖頭，嘴裡「嗚嗚」個不停。

　　林嫦兒嫌他煩，「來個兄弟把此人給我扔隔壁去。」

　　「好嘞！」霍十一推開門大步走進來。

　　林嫦兒隨手一指，霍十一拎起徐稻就將人往外拖。

　　「輕點，輕點……」徐老太心疼不已，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等門重新被關上，林嫦兒又坐回吳清豐給她準備的椅子上，朝徐谷擡擡下巴，「說吧！」

　　徐谷吞了下口水，緩緩開口，「我那大嫂，原是我家的童養媳，後來……」

　　徐谷頓了頓，看向他老子娘。

　　徐老太忙接話，「後來跟人跑了！」徐老太想，反正於大麥這個兒媳婦她們認不得了，那他們眼下說起的這個人就跟眼前的女人毫無關係，隨口捏一捏應當無事。

　　「是嗎？」林嫦兒皺眉。

　　吳清豐接話，「為何跑了，說清楚！否則……」

　　他亦隻是一聲輕喝，徐老太跟徐谷卻是渾身一顫，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這男人聲音重重壓的他們不敢動彈。

　　徐谷看了看他老子娘，見徐老太縮著脖子點了下頭，這才又繼續說：「家道中落，無以為繼，家裡為了供我大哥繼續讀書，就將她典給老員外生兒子……」

　　「什麼？」林嫦兒睜大眼，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隻覺得窒息。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但直到親耳聽到，方才知曉，這個時代的女性，遭受到的磋磨遠比她想到的多的多……

　　將妻子當做生育物件典當，生完這家再去下家，直到再不能生……

　　吳清豐的眉心也深深擰著，他自認見過的後宅陰私不少，但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罵道：「靠典當妻子謀利的渣滓，也配做讀書人！」回頭他一定要去信，請學政削去這狗東西的資格。

　　徐老太皺著眉，「家裡沒銀子，能怎麼辦？」

　　林嫦兒忍著再揍他們一頓的衝動，「後來呢，繼續說。」

　　「後來我大嫂沒生齣兒子，隻生了個女娃，老財主倒也痛快給了餘款，還讓我大嫂在他家裡坐月子，隻是女娃還沒滿月，老財主就去了。

　　「臨去前，將我大嫂跟那女娃一起送了回來。

　　「我大哥嘗到了甜頭，把那女娃送去了我大嫂娘家，又準備給我大嫂找下家，我大嫂跟我大哥大吵了一架，說是之前生了女娃之後，就被老財主的老妻灌了絕子葯，再生不了了。

　　「我大哥打了我大嫂一頓，就將我大嫂賣給了人牙子……」

　　林嫦兒的拳頭快摁不住了，「你大嫂是物件嗎？一次一次叫你們家賣了，如今你們找她是想做什麼？再賣一次？

　　「我去你娘的，大男人不知道掙銀子養活一家人，隻曉得走捷徑吃婦人的人血饅頭，要那好手好腳做什麼。」

　　林嫦兒提著那條斷了腿的凳子就往外頭沖。

　　不多時，院子裡傳來男人殺豬般的慘嚎。

　　屋裡的徐谷跟徐老太顫著身子，p都不敢放一個。

　　吳清豐想著林嫦兒一時半會兒應該都撒不了氣，就在她坐過的椅子上坐下，「我朝律法，拐子是要砍頭的，為夫者販賣自己的妻子，與拐子無異，知情不報，一律重罰，你大哥既然是讀書人，你應該也讀過書？」

　　徐谷瞪大眼，冷汗一顆顆從額上滑落，律法歸律法，這鄉間賣兒賣女賣妻的還少嗎？

　　怎麼到他們頭上來，就要連坐？

　　徐谷嚇壞了，忙給吳清豐磕頭，「是我們鬼迷心竅，聽說我那大嫂如今過上了富貴日子，一時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是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求貴人放我們一碼……」

　　自己磕頭還不夠，慌忙提醒徐老太，「娘，還愣著做什麼？快給貴人磕頭呀！難不成你一把年紀了，還想被流放嗎？」

　　徐老太一聽到流放兩個字，渾身又打了個哆嗦，跟著徐谷一塊磕頭。

　　一邊磕一邊求饒還保證，「都是咱們的錯，千不該萬不該衝撞了貴人。」

　　吳清豐眸光鎖著徐谷,「聽誰說的？」

　　徐穀道：「我們村上有媳婦子的小姐妹是嫁在這村上的，聽那媳婦子說的。」

　　吳清豐擰眉，問了那媳婦子姓名，沉聲道：「你大嫂早不知叫你大哥賣去了何處，今日根本就是你們母子三人，見顧家擺酒，有利可圖，故意滋事尋釁。」

　　徐谷跟徐老太雙雙對視一眼，彷彿想明白了什麼，慌亂點頭。

　　「對對對，貴人說的是，是我們見那婦人衣著華麗，才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錯。」

　　吳清豐點了點頭，心說這個小兒子，倒是個有腦子的，可惜，也就是有一點腦子，既沒血性，又不仗義，也活該跟他老子娘跟渣仔哥爛在一起。

　　院子裡，徐稻吃了痛，像條滾地蟲在地上滾來滾去。

　　林嫦兒打累了，扶著腰喘氣，霍十一便要來接手。

　　吳清豐從屋裡出來，「嫦兒，這邊處理妥了。」

　　林嫦兒直起身，又踹了徐稻一腳，「算你走運。」

　　吳清豐又朝霍十一道：「十一兄弟，勞煩你帶兄弟們看著這三人，一會兒，我會差來人來處理。」

　　縣太爺發話，霍十一哪敢說不，拍拍胸脯，「您二位就放心吧！」

　　吳清豐又朝林嫦兒使了個眼色，林嫦兒知曉他應該是有話要私下跟她說，扔下那手裡的凳腿，同他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