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嫦兒一驚，腳下生風跑向油布棚子那邊。

　　周海跟張屠戶以及幾個來幫忙擡野豬的漢子見她這般模樣，深怕出了什麼大事，也趕忙跟上。

　　顧母幾人離的近些，等林嫦兒過去的時候。

　　棚子裡已經擠滿了人，顧小滿被顧母拉在懷裡，小小的臉蛋全是淚痕，小拳頭還緊緊握著，一雙眸子都是紅色，緊緊盯著厲大。

　　顧二嫂臉上都是驚惶之色，顧大嫂張著手臂將她護在身後，雨點兒像是受了驚，在顧二嫂懷裡嚎啕大哭。

　　厲大捂著手臂，一臉惱怒，「你個沒教養的玩意兒，居然敢咬大舅，反了天了。」

　　顧大郎跟顧二郎站在一眾女眷身前跟厲大對峙，「小滿平日都很乖，若不是大舅哥做了什麼惹惱娃兒的事，小滿哪裡會跟你動手。」

　　顧二郎這會兒十分後悔，母親，跟大哥大嫂還有三弟妹避嫌可以理解，可他避什麼嫌。

　　他就該陪著三娘的，否則也不會，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了。

　　厲二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似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勸，又該怎麼勸。

　　厲母嘴上罵罵咧咧，「幹嘛呢幹嘛呢！不過是開個玩笑，怎麼還認真上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大人也不懂嗎？」

　　「不是開玩笑，他打我娘，還要摔弟弟。」顧小滿反駁道，像發了狠的小獅子。

　　厲母道：「你這孩子，怎麼竟說胡話，誰家大舅不疼外甥打外甥的。」

　　「他就有。」顧小滿咬牙認定厲大不是疼外甥的大舅。

　　你一言我一語，棚子裡一時鬧哄哄的，外頭也圍滿了人。

　　小滿這個孩子，林嫦兒知道，平日裡嘻嘻哈哈最喜歡吃的，性子活潑，為人也不小氣，更不會無理取鬧。

　　事情她剛剛也從他們的對話裡聽出了大概。

　　隻是這麼多人瞧著，雖然都說是自己人，但他們顧家，向來不是仗勢欺人的主。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麼爭論下去不是辦法，事情不把事情說清楚，回頭顧家母子兩張嘴，一張一合，保不齊還要叫外人以為是他們顧家借著人多，按著他們的頭認錯。

　　厲大當然不承認，等著顧小滿，「你個臭小子，別以為你們人多，就可以在老子頭上拉屎撒尿，老子是你大舅，小小年紀就喊打喊殺的，將來還得了，你們老顧家怕不是要養出個殺人犯來！」

　　「我們顧家的人如何，我們顧家自己會教，不勞煩你姓一個姓厲的來指手畫腳。」林嫦兒快被氣死了。

　　她穿過來這麼些時候，全家都沒見有人跟幾個孩子大小聲的。

　　他們厲家一來，就指他們家孩子的鼻子罵！

　　真是出門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還說道起小孩子來了。

　　「小小年紀喊打喊殺怎麼了？從小沒有血性，長大了做個孬種，看著旁人欺負爹娘，隻會跪地求饒或是落跑嗎？

　　「我們村上幾百號人都一起殺過海口，手上都沾了血。

　　「小娃兒沒殺過海寇的，也一起保衛過家園，他們都是知道心疼父母親人的好孩子。

　　「再則，小滿不打二舅哥，也沒打你母親，偏偏就打你，你就沒想過到底是為什麼嗎？」

　　厲大被噎住，他是知道這女人的厲害的。

　　之前還幻想著，把人娶回家，管的一手好家，自己可以在外頭花天酒地，簡直人生理想。

　　不過這會子再看這個女人，就有些恨得牙癢癢。

　　這種女人就應該關在屋子裡好好馴化……

　　「你這樣說，豈不是要把小孩們都教成野人？」厲母不滿道。

　　林嫦兒輕呵一聲，「照你這麼說，北境打北蠻的將士，南邊打南夷的邊軍，都是野人了？

　　「小男兒沒有血性，將來如何長成頂天立地的漢子，小家不保何以保家國，連為父母拚命都不敢，將來如何為天下人拚命？」

　　「說的好！」

　　「林阿姐說的對，父母受欺負都不敢吱聲的是孬種。」

　　「我們臨水村沒這樣的孬種。」

　　外間圍觀的漢子們紛紛附和道，群情激奮，一時氣勢如虹，叫厲大的心肝都顫了三顫，罵了句一群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玩意兒。

　　厲大氣鼓鼓的，「你們強詞奪理，你們一個村的當然一個鼻孔出氣，居然拿殺人當做是什麼稀罕事，你們簡直是魔鬼。」

　　林嫦兒鄙夷道：「沒我們這些魔鬼守著這塊門戶，說不準下一個被洗劫的村子就是你們厲家村了。

　　「也別浪費時間說些有的沒的沒用的……」

　　朝顧小滿招招手，「小滿，來嬸嬸這裡，告訴嬸嬸剛剛都發生了什麼？」

　　顧母揉了揉顧小滿的腦袋，輕輕將他往林嫦兒那邊推，「去跟嬸嬸好好說。」

　　顧小滿小腿一邁，飛快竄到林嫦兒跟前抱住她腿，「嬸嬸。」

　　林嫦兒蹲下身體，擡手抹了一把他的眼角，「小滿男子漢，咱們男子漢不興掉眼淚的。

　　「正巧有這麼多叔伯在，裡正爺爺也在，咱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小滿受了啥委屈，讓裡正爺爺給咱們小滿做主好不好？」

　　周海忙應和說：「小滿最勇敢了，告訴裡正爺爺，咱們小滿為什麼這麼生氣，居然生氣到要動手了。」

　　「對，小滿，告訴伯伯，伯伯也給你評評理。」

　　「小滿不要怕，還有哥哥們呢！」

　　厲大傻眼了，顧家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都是一家子的事，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就罷了，她這是在幹什麼？

　　當眾揭短？

　　他敢肆無忌憚，就是認定了顧家現在是富戶，要臉面，要體面，就算他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也一定不敢說出去。

　　尤其是有這麼多人在，必然是先息事寧人，事後再拿好處堵住他們的嘴。

　　畢竟他們厲家現在一窮二白，隻剩下幾塊爛地，幾間破屋。

　　那勞什子的體面對他們沒用。

　　誰想，他們根本不按常理，居然就這麼當著他們村上幾十號漢子的面就要把事情說開了，還要請他們給評評理。

　　評啥理啊，他們都是一夥的，真要打起來，肯定都是勸偏架的，厲大心裡更加惱火，又想起他三妹分明生了個男孩，林嫦兒這女人卻騙他們是個賠錢貨。

　　當即指著林嫦兒道：「都是你這女人攪風攪雨，我三妹明明生了帶把的，你卻騙我們是個賠錢貨，否則我怎麼會跟我三妹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