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玉一邊為自己叫屈,一邊心底直打鼓。
自從馮家私自養的暗衛被魏衍之察覺後,他就徹底喪失了對這些暗衛的操控權,一應令牌手書都上交給了景王殿下。
沒被發現就算了,已經被魏衍之點明,他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繼續。
早點移權,也能早點脫罪。
到時候再請景王殿下美言幾句,就說是替皇家培養的,馮家並無二心,這事兒應該就能了結。
沒想到那群暗衛竟然集體出逃了!!
馮嘉玉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這、這事怎麼可能嘛!
略微一擡眼,卻見魏衍之端坐上首,眸光冰冷,滿是打量,馮嘉玉渾身一激靈,忙不疊地跪倒:「殿下明鑒,此事我當真一無所知,那一日殿下言明,微臣就知曉茲事體大,絕無暗藏的想法!」
魏衍之冷冷掃視著馮嘉玉。
他知道,暗衛出逃一事,多半與馮嘉玉無關。
這位馮三公子雖放蕩不羈,囂張猖狂,目中無人,但還沒有到能在他面前弄虛作假的程度。
馮嘉玉是有腦子的。
很清楚私養暗衛的罪名可大可小。
生死存亡,就在魏衍之的一念之間。
所以暗衛出逃大概率不是馮嘉玉操控的……
魏衍之勾起唇:「那你說說,你們馮家養出來的暗衛居然跑了,既不是我放的,也不是你的命令,那誰能指派他們?」
馮嘉玉一陣啞然。
沉默半晌,他支支吾吾好一會兒,也沒給個答案。
「還是說,你馮家早有別的想法,這暗衛也隻是明面上交給本王,暗中已經另有安排,嗯?」
他微微上揚的語調透著幾分戲謔。
卻聽得馮嘉玉大汗淋漓,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微臣哪有這樣的膽量!請殿下明察!微臣不才,但也沒有這樣蠢的,愚弄當朝親王,私養暗衛,那、那就算要了我的腦袋都是夠的!!」
這一刻,馮嘉玉是真的有點慌了神了。
他一面拚命求情,為自己開脫,一面將那批出逃的暗衛罵了個狗血淋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攤上了這麼大一樁事!
冤死他了!
殿內陷入一片沉默,良久魏衍之才道:「雖說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你馮家確實難辭其咎,這樣吧……你手頭的事情都放下,至於張家一案本王會交給其他人來辦,這些日子你哪兒都不要去,老老實實待著。」
馮嘉玉明白過來——這是要禁足。
他咬咬牙,重又拜倒,深深磕了兩下:「殿下如今正在用人之際,淮州不比京內,還請殿下允許微臣將功折罪,能替殿下分憂。」
話還沒說完,魏衍之就笑著打斷了他:「本王給過你機會的,可誰讓你自己不中用,再信你,若再出什麼差池,你讓本王怎麼跟聖上交代?」
「你也不想單憑自己就給馮家惹出滔天禍事吧?」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馮嘉玉徹底不敢說話了。
他唯有應下,幾乎咬碎了後牙槽,硬生生忍住。
前後兩日來這臨江別苑,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怎能不叫人憋屈惱怒……
剛出禦府院大門,遠遠就見一輛馬車停下。
那鑾鈴叮噹作響,隨著馬蹄落穩而漸漸平息。
這是……英國公府的馬車。
馮嘉玉現在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英國公曹家,以及盛嬌。
偏偏不巧,這兩人竟然一前一後從同一架馬車上下來……
曹櫻菀走下馬車後,又轉身擡手去扶身後的女子。
盛嬌撩起簾子,見狀輕笑:「你這是作甚,我又不是不會自己下車……」
「這不是怕你身嬌體弱。」曹櫻菀嘴硬,「萬一摔著了,誰給我蹭飯吃。」
盛嬌以袖掩口,眉眼彎起,這一笑仿若夏日裡輕快的月牙,叫人眼前一亮。
她沒有扶著曹櫻菀的手,而是從另外一邊下來。
提著裙擺的姿態宛若一支清新的玉蘭,優雅從骨子裡透出來。
一回眸,盛嬌瞧見了馮嘉玉。
曹櫻菀冷笑:「馮公子。」
馮嘉玉礙於英國公的面子,隻略點點頭,大步流星地離去。
等他走遠,曹櫻菀才道:「真是奇了,這馮家一向趾高氣揚,更是仗著馮華珍把景王府當成自家地盤,怎麼從裡頭出來臉色這麼難看,是景王給他臉子瞧了?」
盛嬌嫣然一笑:「事情辦砸了,當然是要挨罵的。」
「也對。」曹櫻菀贊同她這說法。
今日這一趟來,是為了幫曹櫻菀將剩下的東西搬走。
原本盛嬌是不願過來的,偏這女人搬出了兩人的友誼,說什麼若盛嬌不來,那就是不把她當朋友。
沒法子,盛嬌隻好陪著走一趟了。
如今偏殿裡已經沒剩什麼物件了,曹櫻菀帶來的人不少,吩咐給這些下人們去辦就成。
盛嬌順勢去見了寶心和霜琴。
寶心依舊穩重,倒是霜琴,從一開始的緊張忐忑到如今的鎮定,有了十足的長進。
一見面,盛嬌便開門見山:「我替你定了好些衣裳,到時候一併送來。」
寶心:「我去你那兒拿。」
「也好。」盛嬌輕輕頷首,轉眼看向霜琴,「你也有兩身,跟了新主子這是應當的。」
霜琴嘴角動了動,滿臉複雜地垂下眼瞼:「多謝娘子費心想著……」
寶心托腮,帶了幾分嘲弄:「霜琴姐姐這幾年過得可真是艱苦,跟在馮華珍身邊連像樣的衣裳都沒混到幾件。」
這話一出,霜琴頓時尷尬不已,臉色刷白,耳尖卻通紅。
馮華珍待下人算不上寬厚。
這一點霜琴比誰都清楚。
可自己清楚是一回事,被旁人點明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過一段時日,怕是要辛苦你們了。」盛嬌柔聲道,「馮嘉玉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你們倆可要準備著。」
「好說,我早就等著了。」寶心躍躍欲試。
霜琴有些不安。
可對上盛嬌那雙眼睛,她又不敢問得太細。
等盛嬌離去,她才拉著寶心的胳膊,低聲急促地問:「剛剛盛娘子那話、那話……是什麼意思?」
寶心望向窗外。
遠遠地,盛嬌的背影逐漸遠去。
寶心帶著笑意:「沒什麼意思,就是告訴我們差不多該準備送馮三公子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