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我來瞧瞧有什麼能幫上忙的。」盛嬌溫柔莞爾。
「廚房裡髒亂得很,又是煙又是油的,娘子您乾乾淨淨玉人一般的人物,怎能在這兒?」董娘子說的是真心話。
自從得了盛嬌的幫助,她就打心眼裡把對方當成天神菩薩一樣看待。
若無盛嬌,她怕是早就一屍兩命了。
又怎能振作起來,還有一個溫暖穩妥的容身之處。
「隻要是人都是要吃飯的,既然廚房是做飯做菜的地方,橫豎都是要吃進肚子裡,哪裡有什麼髒亂可說的?」
盛嬌無所謂,便拉著董娘子坐在小杌子上,「咱們一會兒剝豆子,那些個活計讓她們幾個小的去做吧。」
這時節正是蠶豆豐收的時候。
一顆顆嫩綠的豆子剝出來,擺在不同的竹簍裡。
少量的是這幾日就要吃了的,更多的一部分,要麼曬乾了存放,要麼拿鹽腌制了,一樣能得好些風味。
盛嬌專註著手裡的活計,突然問了句:「看董娘子這般能幹,想必當初與你丈夫也是男耕女織,情深意重吧?」
董娘子微微一怔。
她知曉盛嬌不是那種看人笑話的人。
大約這樣問,也是想寬解自己的心結。
思來想去,她苦笑道:「情深意重什麼的,當真不敢當,不過是尋常夫妻罷了……他待我好,我也待他好。」
「一雙兩好,貼心真意,這便比什麼都夠了。」盛嬌輕輕頷首,「你好歹曾經擁有過,往後還有孩子傍身依靠,這輩子不虧了。」
這世間每一日都有婚嫁喪娶。
又有幾對舉案齊眉的眷侶呢?
能像自己這般的,已經是很少的了……
「娘子說的是,我一定會把這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孩子成人的。來日盡我所能,也讓孩子跟他父親一樣讀書明理,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盛嬌的笑容宛若春風拂面,溫柔愜意。
用了飯後,她又要出門。
桃香闆著臉,但什麼也沒問,隻打點好她出門要用的東西。
見桃香這模樣,盛嬌忍不住想笑,低聲囑咐道:「關在柴房的那人你若空了就幫我問問。」
「問什麼?」桃香頓時來了興緻。
「問他在陳家待了幾年,問他在哪個屋子裡做事。」
「好。」桃香用力點頭,「可他要是不配合怎麼辦?」
「那就威逼利誘,他有一雙兒女就在銅錢街。」盛嬌眨眨眼睛,「這會子蔡總管心不安吶,你隻要給他添上一把火就成。」
桃香眼底迸出一團亮眼的光。
交代清楚後,盛嬌坐上了馬車。
今日還是要去禦府院。
即便再不想看見某人,該做的事情要做。
這場戲已經拉開帷幕,魏衍之是她選中的最要緊的角兒,缺了他,即便鳴鑼行鉉,怕也難唱得下去。
禦府院內,正殿。
一見她來,魏衍之下筆的速度都比方才快了好些。
他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之前沒什麼差別,滿是漠然淡定:「你再等一等,我這邊還有兩卷便弄好了。」
盛嬌點點頭,挪開了視線。
魏衍之卻不知道,他這話一開口就已經輸了徹底。
火急火燎地忙完,還沒能好好吃口茶,隻聽盛嬌問:「孫元譜人呢?」
魏衍之一陣悵然,重重的失落瞬間腳踏實地,清明分辨到如同在他心頭壓了一塊大石頭。
——不是為了案子,就是為了關鍵證人,她就沒一次、哪怕隻是為見他一面而來的嗎?!
心被揉成了一團,說不出的委屈。
對上那雙清亮明澈的眸子,他又隻能將苦果咽下。
這會兒盛嬌有多絕情冷酷,魏衍之比誰都清楚。
她想要個水落石出,那他就給她個水落石出!
也好叫她瞧瞧,這麼多年過去了,離了他,她還是寸步難行!
放眼世間,也隻有他魏衍之能護得住她!
「把孫元譜帶上來。」魏衍之壓低聲線。
很快,一個蓬頭垢面、衣衫淩亂的男人跪在了盛嬌與魏衍之的面前。
他顯然還沒明白出了什麼事,慌成一團,抖如糠篩。
「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孫元譜邊哭邊磕頭,不斷求饒。
「人我帶走了。」盛嬌隻給魏衍之丟下這麼一句。
「帶走?你想把他帶去哪兒?」
「帶回我家好好問清楚。」盛嬌回眸,「不可以嗎?」
魏衍之一想到一個大男人要與她在同一屋檐下,哪怕對方隻是監下囚,都讓他生出了無比狂躁的嫉妒。
「你一個孤身女子,怎能收留他在你家?」魏衍之沒忍住,「不準帶他回去,有什麼話就在這裡問。」
「可以。」她爽快答應了。
帶回去還要防著別讓董娘子發現,其實也有風險。
魏衍之給了另一個還不錯的選項。
「不過,還請殿下迴避,有些話你聽著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
「事關他們夫妻的隱秘。」
「我隻為辦案,孫元譜乃沈正業一案的重要人證,本王作為主審,自然不能避嫌。」魏衍之半點不想讓她與另一個男人單獨在一個空間。
哪怕這個空間是他的地盤,這也不可!!
盛嬌深深凝視了他片刻,垂眸無聲地嗤笑兩聲:「隨你。」
很快,針對孫元譜的問話開始了。
盛嬌有備而來,言簡意賅地字字利落,幾乎錐心。
沒幾下,孫元譜就敗下陣來,明白大勢已去。
連沈正業都身陷囹圄,更不要說自己了……
「小人並未參與沈大人謀劃的事情,沈大人從中獲利也沒有小人的份,小人隻是、隻是與鳶娘情投意合,想、想長長久久地做一對夫妻罷了。」
孫元譜拱手作揖,語氣倒是文縐縐。
盛嬌冷笑:「夫妻?我怎麼記得你是成過親的人,你原配娘子姓董。」
孫元譜臉色微變:「她一粗鄙不堪的鄉野村婦,怎能與鳶娘相比?」
話音剛落,隻聽外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侍衛來報:「殿下!馮成康闖入禦府院,直奔偏殿去了!他手持黃玉腰牌,屬下沒能攔住!」
盛嬌眉心微動,眸光大盛,細嫩的手掌輕輕收緊。
——到底還是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