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陳老太太隻要應一聲便好。
隨便什麼答案都成,橫豎這兒媳也翻不了天。
但,這一晚上都被兒媳壓著的老太太心氣兒不順,再看陳二太太這副模樣,越發心裡氣憤,一時間竟起了幾分嘲弄玩笑之心,想要狠狠打壓回去。
聞言,老太太眯起眼眸,笑得陰森森:「如果我偏要將這件事與那盛娘子聯繫在一起呢?」
陳二太太心頭髮冷,嘴唇抖了抖:「你……最好不要。」
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就不客氣道:「你如今自身難保,還管旁人的閑事?你不是個乾淨的,那姓盛的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敢說你從前與外頭男人私通時,沒她在中間牽線搭橋麼?」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戴罪之身,賤籍而已!若沒有這樣腌臢的手段,又怎麼能在城裡立足?」
老太太說得痛快,勾起嘴角,目光像是逗弄一隻可憐的落水狗似的,滿是冰冷的笑意,「不過你放心,隻要你把賬簿交出來,我也不會遷怒於你,你閨女也會好好的。」
一番話說完,眼前的兒媳早已轉過身去,隻留下側臉落在老太太的視線內。
末了,陳二太太淡淡問:「那我娘家呢?」
老太太挑眉——呵,還道她是個無情無義,隻顧著與男人的情分,不在意生她養她的母家呢……
「你娘家麼……若那賬簿沒什麼問題,自然也不會有危險。」
頓了頓,老太太笑得更濃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張家已經得了好些臉面和富貴了,有道是風水輪流轉,怎麼也該輪到我們陳家了。」
陳二太太沒有吭聲。
隻是在門口略站了一會兒,最終消失在夜色裡。
老太太不是個好相與的,沖著她逐漸隱匿的身影來了句:「快些抄,天亮之前我要拿到。天可憐見的,紅嬤嬤給老二家的屋裡頭送些明燭去,莫叫她傷了眼睛。」
紅嬤嬤忙應道:「老太太就是心善,您放心吧,老奴這就去安排。」
「說起來,這……人怎麼還不回來?」
陳老太太眉尖緊了緊。
她向來心思縝密,習慣性明面上一套,暗地裡一套。
今兒這事,她就做了兩手準備。
一邊連哄帶騙加威逼,讓陳二太太交出賬簿,另一邊安排心腹前去尋那盛娘子過來,鑼鼓喧鳴,戲已開幕,總要有個登台背鍋的。
那盛娘子原先給陳二太太瞧過千金科的毛病,真是再合適不過。
陳老太太就沒想過,讓知曉兒媳醜事的人活著。
張家根基深厚,輕易動不得。
但動一動那賤籍的女子還是可以的。
陳老太太滿心滿眼的盤算,又將自己的計劃回想了一遍,轉頭問身邊的下人:「等蔡忠全回來了,讓他即刻來見我。真是的,叫他捉一個娘們回來都這麼慢騰騰,我瞧他是越發老糊塗了。」
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天亮時分。
陳老太太忙活了一晚上,即便老年人覺再少,這會子也睡得發沉。
正睡得香呢,忽兒聽到耳邊有人在著急的喊著。
陳老太太騰地一下驚醒,瞬間眼前一片模糊。
「怎麼回事?」她顧不上看不清,忙不疊地發問。
「老太太,不好了,咱們府門外頭叫人給圍了!!」紅嬤嬤驚魂未定。
「什麼?!」
這下瞌睡徹底醒了。
原來,就在不久前,府裡的丫鬟婆子準備出門買菜。
剛到門口就發現門外立著人高馬大的護衛,瞧著他們的裝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嚇得她們忙又換了別的門。
誰知陳宅內大小共計五扇門,全都有護衛把守。
一幹人等,均不許進出。
就連他們正門外也是一樣。
那威風凜凜,身披銀甲的護衛一言不發,每一個都配著刀戟槍劍,渾身瀰漫著肅殺之氣。
那些個丫鬟婆子哪裡見識過這樣的,紛紛嚇得膽兒都顫了。
別說她們,就連家丁小廝也一個個六神無主。
待紅嬤嬤告到老太太處時,外院的下人們都議論紛紛,一股不安的氣氛在整個陳家瀰漫。
陳老太太聞言吃了一驚,忙不疊地起身,胡亂梳洗更衣,匆匆去正門外。
剛到半路上,遇見大兒子夫妻倆。
「母親,咱們家裡的下人都慌了神,說咱們家被人圍了?這怎麼回事?」
「你不用管。」陳老太太略喘了口氣,「你趕緊回屋去!!」
說著,她又瞪著大兒媳,「你不看著點你男人,怎麼叫他什麼事都操心?怎麼做人婆娘的!」
「哎喲,我的好婆母,我怎麼就沒看著了?可事關咱們家,大爺如何能不擔心?」大兒媳脆生生地嚷嚷著。
這話直接把陳老太太噎得不輕。
事情緊急,也懶得跟大兒媳計較了。
她一甩袖子,堅持讓大兒子兩口子回去,說什麼都不叫他們跟著。
陳家大爺還在猶豫。
陳大太太扯著他的袖口,附耳道:「你何苦來的,跟母親硬著來,母親是個什麼性子你不比我清楚?回頭拂了她的意思,氣壞了她的身子可怎麼辦?」
這話一針見血。
陳家大爺便沒有堅持,隻看著母親遠去。
夫妻二人回到自己院內,陳家大爺又轉身去了書房。
沒了外人,陳大奶奶身邊的婆子低聲笑道:「還是咱們太太聰明。」
陳大太太端起一盞茶呷了一口,嘆氣道:「跟她爭什麼,在咱們府裡,但凡有什麼風頭有什麼事故,還不是她沖在前頭?我又不是老二家那個沒眼力勁的,非得跟她別苗頭,她是婆母,我是媳婦,我怎麼都拗不過她呀。」
婆子忙又誇道:「可不是,奶奶聰慧。」
話鋒一轉,她又擔憂起來,「就是不知道咱們外頭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陳大太太不在意,擺擺手:「能什麼事兒,真要壓下來了,咱們也能摘得乾淨,不過是回來小住幾日罷了,還能給咱們潑髒水麼?就算他們要這樣,我也是不依的!」
說罷,她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此刻,陳老太太到了府門外。
外頭台階之下跪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定睛一瞧,不是她派去的管事蔡忠全,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