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玉也沒多糾纏。
得了好處,對眼下已經饜足的他來說,區區一個玉珠真比不上殷娘精心準備的荷葉玉盞湯。
待他離去,殷娘又將兩件更換的衣裳放在榻上。
「你現在可得意了。」玉珠咬牙切齒,叫住了剛準備轉身的殷娘,「瞧著我被三爺這般嫌棄,你可開心了?」
殷娘沒有回頭,淡淡道:「世上那麼多值得開心的事情,唯獨不缺玉珠妹妹說的這件……這是你與三爺之間的事兒,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就不信,你當真不嫉妒?!」玉珠愈發不快。
她當著殷娘的面爬上了馮嘉玉的床。
換成旁人就算了,偏偏是自己的丫鬟!
以己度人,玉珠覺得殷娘此刻應該憤怒傷心,最好在馮嘉玉面前失了分寸才好。
偏什麼都沒有……
殷娘就像是早就知曉一般。
送熱水送衣裳,還伺候男人更衣,外頭還有備好的湯點……
當真無處不細緻,無處不周到。
如此一個堪稱完美的妾室,倒讓玉珠不知所措了。
玉珠發狠似的朝著地上狠狠丟了一隻枕頭,哭得梨花帶雨:「你少嘴硬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正頭奶奶的位置你我都指望不上,但誰不想做三爺身邊的可心人?我就不信你不想!」
殷娘微微嘆了一聲。
走到銅盆前,用乾淨的巾子浸濕了擰乾,這才折返回玉珠身邊,她平淡道:「擦擦吧。」
玉珠咬著牙不肯接。
殷娘直接上手替她擦起了臉。
玉珠掙紮,殷娘的手勁兒不小,動作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擦乾了。
將巾子掛在架子上,她這才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但對我來說,妾就是妾,三爺那般人物能瞧上我,已經是我三生有幸,還做什麼三爺身邊隻我一人這樣的春秋大夢麼?」
「我比不得玉珠姑娘,姑娘是太太的人,自然有人撐腰。我算什麼?」
說著,她輕輕嘲弄地笑了一聲,「我不過是浮萍一朵,若無三爺,怕是這會子早就不知死在何處了。三爺那樣的人品,我隻盼著能有一個貌美賢惠的正頭奶奶進門,這樣三爺也算有人能交心了……至於我,一個妾室,安分守己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要是從玉珠口中說出來,必定是另一番滋味。
可今日卻是殷娘說給她聽的。
心中湧起無限不快,惹得玉珠的眼睛更紅了。
「少裝模作樣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如今是還沒成三爺房裡的正經妾室,但隻要回了京城,由太太做主,我還不是一樣能做姨娘?」
玉珠憤憤不平,「哪裡輪得到你在這裡說教?」
「做姨娘就這麼好麼……」
殷娘飛快地冒出一句。
聲音很低很輕,隻有玉珠能聽清。
沒等玉珠回過神來,殷娘又莞爾道:「那就祝姑娘心想事成了,趕緊收拾起來吧,等三爺消氣了,你去三爺跟前賠個不是,以姑娘在三爺身邊伺候的情分,想必三爺也不捨得真的責怪你。」
說罷,殷娘快步離去。
也不知玉珠到了馮嘉玉跟前說了什麼,反正到了晚飯時分,馮嘉玉已經面色如常,一旁伺候著的玉珠除了眼眶濕潤微紅之外,也瞧不出什麼異樣。
用罷了晚飯,殷娘想退出去,把屋子留給馮嘉玉和玉珠。
玉珠也期盼地看向自家主子。
誰知馮嘉玉來了句:「玉珠去外頭守著茶水爐子就成。」
煞時,玉珠滿臉失望。
殷娘飛快地垂下眼,擋住了眸色深處的翻騰。
夜色朦朧,燭火裊裊,殷娘坐在燈下拿著一隻綉綳正做著針線活。
「別忙了,仔細傷了眼睛。」馮嘉玉難得表現出關懷的溫情。
「這才到哪兒,不過是縫兩針罷了。」
殷娘柔柔一笑。
那綉綳上的圖案卻是祥雲仙鶴,活靈活現,甚是靈動。
「這是……」
「這不是快要入夏了麼,奴家想著給三爺做一件寢衣。」殷娘低著頭,手下飛針走線,很是熟稔。
燭光落在她低著頭的脖頸上,細膩之處一片旖旎柔軟。
落在馮嘉玉眼底,竟有了別樣的情動。
「難為你有心了。」
「瞧三爺說的,這本就是奴家該做的,能服侍爺已是我的造化。」
殷娘這樣伏低做小的溫柔,很讓馮嘉玉受用。
他喜歡這樣一手掌控的感覺。
尤其二哥馮成康來了之後,他越發喜歡這種可以自己操控的滋味。
殷娘也好,玉珠也罷,都是他能隨意控制的人。
也隻有乖順,能讓此刻焦躁不安的他稍稍鎮定。
「我聽玉珠說了,你在淮州有箇舊相識,好像生得還很不錯,有這回事嗎?」馮嘉玉笑問。
殷娘頓時又羞又驚:「玉珠妹妹怎麼什麼都跟爺說啊……其實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是我一時想岔了,還想著那娘子也算貌美年輕,能到爺身邊服侍是她的福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日我約了那娘子過來,不想被玉珠妹妹撞了個正著。人家娘子也是良民出身,哪裡能受得住這樣……這不羞惱著離去了,還跟我鬧了一通。」
她邊說邊搖搖頭,「事情還未做成,奴家也想著不告訴爺得了,沒的美人兒沒到手,反倒讓爺煩心,豈不是更不好?」
「奴家沒什麼能耐,也幫不上三爺什麼,隻想著能叫三爺寬鬆些個,那便好了……」
說罷,她低下頭輕輕咬住線頭。
舌尖捲起,打了個結,輕輕吐了出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俏皮艷麗,與平常時候的她截然不同。
看得馮嘉玉一陣心猿意馬,擡手從殷娘的耳後輕輕扯下一縷青絲把玩。
玉珠捧著茶案在門外候著,剛要開口,卻聽裡頭傳來嚶嚀一聲,緊接著殷娘與馮嘉玉的笑聲伴在一處,說不出的甜蜜小意,更勝往昔。
頓時,玉珠拿著茶案的手都抖了抖,指尖緊緊扣著木質的雕花,幾乎掐破了自己的指甲都不自知。
翌日清晨,馮嘉玉便將玉珠也叫到床邊,問起了外頭那貌美娘子的事情。
床榻之上,殷娘軟著身子剛穿好外面的薄襖。
杏眼桃腮,赤眸微盪,說不出的風流嬌媚。
「殷娘與我說了,那一日你碰見那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