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奶奶不是個發善心的。
但她也沒有心狠到那個程度。
最最關鍵的是,冬容這會子留著還有用,若是眼下重病沒了,頭一個她就說不清。
這第二件嘛……崔茂學外頭的女人究竟是誰,崔大奶奶還無法確定,今日見了冬容這番模樣,她哪裡敢自己親自上陣,伺候丈夫享受這些個玩樂?
丈夫的歡心很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重要。
她還年輕,犯不著這樣拿自己開玩笑。
橫豎府裡的丫鬟多,這還有個現成的姨娘擺著。
況且,冬容實際上是太太給的人,太太的人才當了幾日姨娘就病重不起,那崔大奶奶可沒法子跟婆母交差。
是以,權衡再三,還是留著冬容乃上上之策。
隻不過,道理是道理,情分歸情分。
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咽下這口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冬容抽抽搭搭地穿好了衣裳出來,聽崔大奶奶說,要帶自己去給盛娘子瞧瞧,頓時又慶幸又鬆了口氣。
太好了,這崔大奶奶瞧著面冷心惡的,實則還是手軟了些。
她忙不疊地盈盈拜倒:「多謝大奶奶。往後奴婢的這條命就是大奶奶的,您讓我做什麼都成!」
「起來吧。」崔大奶奶幽幽嘆了一聲。
又與冬容說了會子話,才讓人走了。
目送著冬容離去,她起身翻出昨個夜裡從盛嬌處得到的那方子,咬著下唇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那一紙藥方鎖進了床頭的木屜子裡,在上了一把鎖。
這些個大戶人家的陰私外頭自然是不知曉。
卻說陳二太太那頭,得知自個兒還有再懷孕的可能,這些時日也顧不上那許多了,整日價的進補滋養,什麼人蔘靈芝、雪蓮百草的,不要錢似的往肚子裡灌。
也就是陳二太太事先問過了唐大夫,才能這樣滋補。
換成其他人這樣胡吃海塞的,保不齊第二日就補過頭了。
陳二太太攬鏡自賞,隻覺得這些日子過來氣色好了,肌膚也瑩潤了不少,整個人容光煥發,仿若一下子年輕了五六歲。
心中越發歡喜,自然看誰都順眼,說話也柔聲柔氣,十分好聽。
上回子罰了個馮姨娘,她又做主給自家丈夫納了一個顏色更好更年輕的妾室進門。
哄得丈夫開心不已,直誇陳二太太如今也賢良大度了。
陳二太太垂下眼瞼,靠在丈夫的懷裡,心裡道:賢良大度你個頭,老娘給你戴綠帽,你大不大度呀?口中卻甜言蜜語:「瞧二爺說的,我是正房,怎麼能拈酸吃醋呢,咱們倆才是同衾同穴的夫妻,往後日子長著呢。」
這話捧得陳二爺飄飄然,對妻子也比平常溫柔體貼了好些。
陳二太太趁機又從庫房裡撈了不少貴重寶貝,一股腦都搬進了自己的嫁妝裡。
這事兒後來被陳老太太知曉,後悔阻攔也來不及了。
東西是自家兒子給的,都入了人家的嫁妝單子裡,這會子再想開口要回來,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見二兒媳婦過得太順風順水了些,她又滿心不快,忽兒想起一事,便在一日晨起請安後,她拉著陳二太太道:「春日和暖,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我想著中旬的時候咱們去廟裡還願。」
陳二太太眼睛都亮了:「都聽母親的。」
能出一趟遠門都是難得,她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陳老太太又道:「還有,順道再去觀裡打醮。我曉得你平日裡不信這些個道士和尚的,就當是為了陪我好了,這一趟去少不得也要兩三日,你且備著先,別到時候路上手忙腳亂的,再誤了事情。」
聞言,陳二太太喜出望外,忙不疊地福了福,全都一一應下。
這份高興沒能維持太久,中飯還沒用完,紅嬤嬤過來了。
「老太太說了,這一趟出門隻管讓二太太來張羅,這裡是一應要籌辦的事情,都寫在這簽子上了,還請二太太多費神則個。」
紅嬤嬤可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
作為晚輩的陳二太太對她自然客氣很多。
接過簽子,她還想多問兩句,誰知那紅嬤嬤就福了福轉身離去。
陳二太太一頭霧水,待問到公中賬房時,那賬房先生的回話差點沒把她鼻子給氣歪了。
「什麼?!沒有對牌鑰匙,就不給我支取銀錢,那叫我如何料理此事?」她氣得一拍桌子,直接蹦了起來。
還沒等她去找老太太問清楚,紅嬤嬤那頭就匆匆請了大夫進府,說是老太太昨個兒忙累著了,今兒身子軟軟的起不來,在出行之前需要靜養,誰都不能打擾。
陳二爺回來後,就去瞧了母親,回到自己屋內就對妻子道:「這幾日你多擔待著些,母親勞累著了,且叫她好好歇著。」
陳二太太脫口而出:「我如何擔待?母親連對牌鑰匙都不曾給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倒是想能幹,可也要有真箇本事啊。」
陳二爺奇了:「橫豎管家有大嫂子那頭,也不要你多費什麼心思,我才說了兩句,你就急吼吼的做給誰看?」
說完,他也懶得再聽妻子廢話,門簾子一打,就出去找新納的小妾好好鬆緩一下心情了。
陳二太太咬著一口銀牙,氣得臉色都變了。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過是拿了兩件東西罷了,又是什麼奇珍異寶的捨不得給人?我好歹也是陳家宗婦,是她們明媒正娶過府的兒媳婦,那東西往後不給我給誰?怎麼,還打量著留給長房那頭不成?」
她越說越生氣。
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身邊的雲芳也勸著:「太太,如今府裡的人都曉得老太太疼您,器重您,都把這出行的事情交給您來辦,若是辦不好回頭二老爺要怪的還是太太您……不如,先把這事兒給辦了,辦得風光漂亮,叫外頭那些人挑不出毛病來,回頭再跟二老爺細細說,您覺著呢?」
陳二太太如鯁在喉,咽了又咽,擡手端起一盞茶咕咚咕咚灌下,眉眼間醞釀出一片淩厲。
「我還能怎麼著?罷罷罷,就依著你的話做吧!」
語畢,她咣當一下丟下茶盞,一個不穩摔在地上,又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