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陳二太太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哭,是哭不出來的。
隻覺得胸腔有一股子火氣直往上頂,卻又沒膽子爆發出來,硬生生忍著,直忍得臉頰通紅,雙手絞在一處。
院子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就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周遭的奴僕們一個個面無表情,直愣愣地盯著當中的陳二太太,那目光所到之處,都是她的驚慌失措。
「老二家的,你身邊這丫頭說的話,你可還認?」陳老太太冷笑。
「不、不是的……」陳二太太反應過來,猛地擡眼,膝行幾步,直接抱著老太太的腿哭嚎道,「求母親給我做主,綠秧這背主的丫頭原也沒在我身邊多久,定然是前些日子我責罰了她,她便就懷恨在心,竟然編排出這樣的謊言來栽贓陷害!」
「母親!!我與夫君情深意切,成婚至今連臉都不曾紅過,他又待兒媳如此體貼關懷,我、我是……豬油蒙了心不成,還敢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來?」
「這賤蹄子如此禍心,求母親開恩啊,就信媳婦一回吧!!」
「那你身上那些個痕迹又怎麼說?」老太太冷冷問。
「母親不是問我半夜出行為何麼,這身上的……是突然冒出來的,瞧著不好,偏又瘙癢難耐,我不好與旁人說,隻好尋了那暗芳娘子替我瞧瞧。」
陳二太太帶著哭腔,竟然還能給自己圓了回來。
綠秧急了:「老太太,不是這樣的!是太太與那崔家大爺通早就有了勾搭,趁著二老爺不在家,太太便隔了幾日就去與那崔大爺私會,有在崔家的,還有是去福來客棧的!」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那崔大爺是個浪蕩慣了的,就連奴婢的清白都被他給毀了……」
還沒說完,她就哭的淚水滿臉。
那兩行清淚沿著肌膚往下,在那尖尖的下巴兩側滴落。
如此梨花帶雨的模樣,倒真是有幾分狐媚子的派頭,看得老太太一陣厭惡。
陳二太太氣急敗壞,反手就扯著綠秧的頭髮撕打起來:「好你個背主胡亂說話的奴婢,有你這樣給自己主子潑髒水的嗎?!你是個沒定性的,叫外頭那些個男人一勾就跑了,卻還來禍害我?!」
幾個巴掌下去,綠秧的臉高高腫脹了起來,嘴角還掛著血。
老太太聽得差不多了,擺擺手。
身邊的婆子立馬上前將二人分開。
「行了,鬧成這樣你也不嫌難看,好歹也是一房的正頭娘子,怎麼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你這丫頭瞧著嬌滴滴的,確實不像個正派的,這樣好了,她還是留在我屋內,我替你好好調教一下。」
老太太似乎不願再說什麼,面上有了些許倦態之色:「這也不早了,你們好生安置著吧,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留下這話,她領著一群人退去,還帶走了綠秧。
當烏泱泱的院子安靜下來時,陳二太太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背後的衣衫早已汗濕。
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屋內,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雲芳,雲芳……」
可屋內屋外安靜至極,哪裡還有人回應她。
原來,雲芳也叫老太太的人給帶走了。
偌大的院子裡,竟然連個伺候茶水的都不給她留。
老太太回到自己屋內,叫人將綠秧捆上手腳、堵上嘴,關進柴房裡。
紅嬤嬤瞧著她疲憊的眉眼,不免心疼:「老太太,再怎麼要緊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呀,好在今日已經將二太太拿住了。」
「拿住什麼了?」陳老太太苦笑著搖搖頭,「她咬死了不會承認的,光靠一個小丫頭的話,能頂什麼用?你我都知曉,她與那崔家大爺肯定乾淨不了,可——有道是抓姦抓雙,我們又上哪裡去抓這一雙的?」
這事兒膈應得很。
叫老太太就這樣按下不提,怕是給誰心裡都過不去。
真要鬧大了,陳家又丟不起這個臉。
念及此,她重重一哼:「這滑頭的東西,擺弄這些個手段來糊弄我,真是不怕死的。」
「那您的意思是……」
「那個叫雲芳的,確實不知情?」
「十個指甲蓋兒都拔了,疼暈了好幾次,可還是說不知情,老奴也去搜了她的屋子,確實幹凈。上回子,我也發現她被二太太給冷落,想必……是為了這事兒不被這丫頭髮現吧?」
聽了紅嬤嬤的話,老太太鬆了口氣:「那便好,留著她吧,以後也好跟張家交代,畢竟是二房陪嫁過來的人,留著她對咱們有用。」
「那……二太太和那個綠秧呢?」
「她不是說病了麼?就讓她好好將養著吧。至於那個丫頭……小小年紀就如此狐媚子,你叫人給她和雲芳驗過身了沒?」
「確實破了身子,並非完璧。」紅嬤嬤沉著臉,「那……雲芳卻乾淨。」
老太太擡手端起一盞茶,聞言又是冷哼兩聲:「做丫鬟的都這樣了,主子哪裡能幹凈得了?罷了,過兩日把她打發了吧。」
「是。」
沒等到陳家這頭打發綠秧,崔家便來人了。
第二日,崔太太便腆著臉登門。
陳老太太一聽通傳,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再一聽紅嬤嬤說,心中頓時瞭然了一大半,她起身道:「隨我去見見吧。」
崔太太正在花廳喝茶,見陳老太太來了,忙不疊地起身福了福,滿臉堆笑:「一早就過來,真是叨擾了。」
「哪裡話。」陳老太太的笑容和氣又疏遠,「崔太太不必拘禮,請坐。不知你這一早就過來,所為何事?」
崔太太其實心裡也在打鼓。
自己兒子和人家兒媳勾搭在一起,她還巴巴地跑過來,真怕挨一頓打。
不過瞧著人家老太太如此溫和的模樣,應當是不知情吧……
略微頓了頓,她忙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隻是……我家那個不孝子瞧上了你們府上的一個丫頭,昨個兒來信,說是在外頭都牽挂著,總也放不下呢。」
「噢。」陳老太太來了興緻,「這給男人納妾應當是令郎內子的分內之事,怎麼勞駕你一個做長輩的出面了?這於理不合啊。」
崔太太趕緊道:「誰說不是呢,可我又怕我那媳婦拈酸吃醋,沒的又鬧了,不若我出面便宜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