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你才重要
蕭廷善自離開後回到六皇子府,便一直心神不寧。
天色將明,他坐在桌前,如他所言,確實備上了一壺好酒,不僅如此,還有不少珍饈。
他與聞人宗相識於微末,最初其實是聞人宗先找上的他。
說來也怪,他自幼身上便被人種了一種蠱,與自己的性命息息相關。
他受傷時,聞人宗亦有所感。
隻不過,他自幼身體強健,自己這一身病痛在他身上,倒算不得什麼。
可就算如此,他與他的命也是綁在一起的。
他曾廣尋精通蠱蟲之術的術士,也有人試過幾次,雖將他和聞人宗之間的羈絆削弱了許多,可有一點卻沒法改變。
若有朝一日他身死,聞人宗也必會包庇而亡。
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跟在他身邊,一次次捨命相護。
也因為有蠱蟲的存在,再加上十幾年的感情,他對聞人宗的信任遠比旁人要多。
或者說,這是世界上他唯一可以真心信賴之人。
可如今……
一想起今日那群仿若鬼魅一般、行蹤不定之人,蕭廷善就覺得心口發堵。
除此之外,還有他不願承認的忌憚。
對,忌憚。
他也說不清緣由,隻覺得為首的那男子滿身陰沉狠戾之氣,像是索命的閻羅,又像是地獄來的惡鬼。
同他們這些久居京中,於朝堂上玩弄權術之人並不相同。
那男人看著年歲不大,身上卻有一種好似踏過屍山血海的冷肅之感。
但他派人查過謝璟馳,謝璟馳身邊何時有這樣的人物?
若他能請動這些人出手,那當初蕭鶴羽幾次三番追殺於他,他又如何會那般狼狽?
想到這,蕭廷善不由得又想起在獵場時,謝璟馳跌落山崖之後,柴彬、呂謙、還有索容等人皆是無故消失。
對,就是消失。
那些人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被人抹去了所有痕迹。
若僅僅是簡單的虐殺,又如何會全然不留痕迹?
謝璟馳身後,到底是誰?
又或者,是什麼人在保護他?
忽然,蕭廷善隻覺得心口一窒,蔓延開一股說不出的疼,那一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像是被人緊緊摁住咽喉。
可也僅僅就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復如常。
蕭廷善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他說不清這一刻的感覺,隻是覺得,好像有什麼羈絆…斷了。
那種感覺,讓他越發煩躁,他忍不住飛快的轉動著手裡的佛珠,心卻怎麼都靜不下來。
今日的損失他已經不想去想,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隻要聞人宗能平安回來就好。
沒多久,松柏抱著個盒子匆匆進來:「殿下,有人送了份禮給您,囑咐一定要您親自打開。」
蕭廷善站起身,看著松柏手裡的盒子,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松柏將盒子放在桌上,蕭廷善緩緩打開。
入目,聞人宗的頭顱放置其中,他臉上仍帶著幾分邪肆,眼睛死死睜著,顯然,死的很快。
蕭廷善眼圈泛紅,咽了口口水,手指落在那頭顱的髮絲上,眼裡流出一串清淚……
「阿宗。」
你說過,要我等你回來喝酒的。
你怎可食言!
蕭廷善身形踉蹌,一會哭一會笑。
松柏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本以為自家主子原是當今陛下的血脈,是真正的龍子皇孫,他以為,這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可沒想到……
沒想到陪在殿下身邊多年的聞人侍衛,竟然就這麼死了。
蕭廷善整個人不可抑制的發抖,輕顫道:「對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松柏回過神來,點頭道:「對方說,這是對您昨日…行徑的回贈。」
「哈哈,哈哈哈哈!謝璟馳,好一個謝璟馳!」
蕭廷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將玉盞重重摔在地上,滿眼俱是深沉的恨意。
就在這時,婁玉蘭身側的婢女匆匆來報。
「殿下,婁姨娘要生了!」
蕭廷善恍惚了一瞬,卻因著聞人宗之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許久,他才道:「知道了,我一會過去。」
*
另一邊,沈舒意睡到日上三竿,隻覺得又乏又倦。
自打重生回來,她本就能睡,昨晚折騰了許久,更是渾身發軟,使不出半點力氣。
她睜開眼盯著床幔,知道謝璟馳已經不在身側。
這人果然和他看起來一樣的心黑手狠,那日二嬸送她的那本書,她雖沒看,送了他卻成了物盡其用。
一想到昨夜的旖旎,沈舒意不由得紅了臉頰。
直到起身梳洗,她都還覺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渾身酸痛。
待到梳洗之後,沈舒意走到外間,才見謝璟馳已經在那看書。
沈舒意眼下是見著他就煩,昨夜她不知服軟了多少次,他才算是作罷。
也不知他一個文臣,體質怎麼會好成那樣。
想到這,沈舒意又想起一步三喘的蕭廷善來。
恩,果然嫁人不能嫁病秧子,就算蕭廷善會武又如何,還不是那個德行……
「傳膳吧。」謝璟馳放下手裡的書,擡頭看向沈舒意。
沈舒意避開他的視線,耳根卻不受控制的發燙。
謝璟馳走到她身側,聲音溫和:「婁玉蘭夜裡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六皇子府下了帖子,要於三日後舉行洗三禮。」
沈舒意挑了下眉,生了?
倒也和前世的時間差不多,畢竟前世她嫁給蕭廷善時,那雙一雙孩子就已經存在。
這一世,就讓那一雙好孩子,自生自滅吧。
想到這,沈舒意擡手輕覆上自己的肚子,這一世,她會不會有個自己的孩子?
想起昨夜謝璟馳的孟浪,沈舒意隻覺得這事或許不難。
「子嗣的事不急,等時局穩定些再說。」謝璟馳看穿她所想。
沈舒意擡眸看向他:「你不想要?」
謝璟馳輕握住她的手:「連城先生說你身體虧空,如今才調理沒多久,再多養些時日再說。」
「何況參加完六皇子府的洗三禮,我就要前往瓊州,留你一個人在京中,我放心不下。」
他的話說的直白,且目光坦蕩誠摯,倒是讓沈舒意生出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感受。
「吃飯,子嗣不重要,你才重要。」謝璟馳沉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