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股掌之間
沈景川揚起手,巴掌險些落在秦雪蓉臉上,最後靠著僅存的理智生生頓住。
秦老夫人自然不能眼見著自己女兒和外孫在此受過,當即也顧不得旁的,沉聲道:「賢婿,俗話講關門教子,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替麟哥兒把事情解決。」
言外之意,總不能當眾讓這些人看了笑話。
沈景川冷笑出聲,他難道不知這些人在看自己的笑話麼?
可現下,又哪裡是能顧及臉面的時候。
這事隻待明日一傳出去,他要如何扭轉名聲?如何改變那些流言!
又要如何改變陛下對自己的懷疑?
霍元朗亦是上前將他攔住,沉聲道:「沈大人稍安勿躁,沈小公子年少,故而難免狂妄,眼下隻一味苛責,怕是於事無補。」
霍元朗自幼習武,又是有名的武將。
他伸手相攔,這個面子沈景川自然是給也得給,不給也要給。
他羞愧的對霍元朗抱了抱拳,沉聲道:「實在對不住了,霍將軍,在下教子無方,讓您見笑,讓諸位見笑!」
這時,趙德海站出來,溫聲道:「沈大人多年清廉,這筆賬不是個小數目,若是沈大人手頭拮據,在下願出些銀子借貴府周轉。」
旁人的視線落在趙德海身上,多少知道清遠侯府同沈家是早前的姻親。
更知道清遠侯府這些年不得盛寵,故而老侯爺的小兒子一直從商,這些年做了不少生意,倒是賺了些銀子。
隻沒想到,這清遠侯府的人竟如此仁義,這種情況,倒還願意拿銀錢周轉。
而聽著趙德海這一番話,沈景川更是激動的眼角都多了些淚花。
要知道,這借的不僅僅是銀子,趙德海挽回的是他沈景川的名聲!
沈景川擡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哽咽道:「多謝舅兄,實不相瞞,這筆銀子我沈府拿著確實困難,但你放心,待我沈府清點資產,必定會盡數奉還!」
秦老夫人眯了下眼,倒是沒想到清遠侯府近來這般活躍,甚至同沈景川的關係如此親近。
沈舒意神色不變,眸色清冽。
為了給秦家個重擊,她隻能先對不起自己這便宜爹了。
畢竟人就是如此,不痛在自己身上,便永遠可以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沈景川不是個貪官,他對權力有所野望,對銀錢卻不算貪婪。
從不嚴苛的意義上來講,他甚至算得上是個好官,因為沒有家世的托舉,故而他每一步走的並不容易。
既小心翼翼,又稱得上汲汲營營。
因而,他雖然也應酬交易、人情往來,可至少底線他是有的。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何況這些年姐夫對我多有照顧,這種時候我自該當仁不讓。」趙德海溫聲開口。
一番話,說的沈景川心裡熨帖,越發覺得當初聽了沈舒意的話,多從清遠侯府是對的。
似趙德川和趙德海這樣有眼色的人,比起婁正滔那種直腸子的蠢貨,不知能幫上他多少。
婁正滔冷笑道:「都說清遠侯府的小公子富可敵國,如今看您這財大氣粗的模樣,實在不假。」
婁正滔一開口,再度讓沈景川緩和了幾分的臉色沉了下來。
秦桂瓊皺著眉頭扯了下他的手臂,心下惱火。
關他什麼事!
偏要這個時候找存在感!
趙德海擡眸看向他,既不惱怒,也不避讓,隻沉聲道:「婁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您所說的都說,不知是指何人所說?還請您相告,在下願與之當面對質!」
趙德川自不能見著自己弟弟被人質疑,當即冷聲道:「清遠侯府的每一分錢都乾乾淨淨,若是婁大人有異議,可上奏陛下,請人徹查!」
一番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婁正滔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或許是感覺得出沈景川待趙家人和待他的不同,又或者是看不慣清遠侯府雖落魄了,卻仍錢帛豐厚,他總難控制生出些敵意。
但眼下,趙德川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坦蕩舒朗,倒讓他的底氣不那麼足了。
畢竟,誰人不知陛下對清遠侯府頗為厭棄,眼下清遠侯府敢當眾叫闆,想必是問心無愧。
霍元朗連忙在其中打起圓場:「既然清遠侯府願意一解燃眉之急,沈大人倒不如趁此機會,替小公子將債務償還清楚,當然,我家泫兒這筆銀子是老太太給他的私房,倒是不急用,沈大人放在最後便是。」
「多謝霍將軍體諒,沈某實在感激不盡!」沈景川拱手抱拳,這次倒多了幾分真心。
宋華安正欲開口,宋夫人卻是先一步道:「沈大人,我乃婦道人家,本不該多說些什麼,但這筆銀子原是給華安的外祖母看病所用,所以……」
宋夫人神色為難,似乎頗有些難言之隱。
一聽這話,沈景川更是臊紅了臉,當下道:「宋夫人言重,宋公子願將這麼重要一筆銀子借給我家這個逆子,已是讓在下羞愧難當,更何況他對宋公子視而不見,這筆錢理當先還!」
說罷,沈景川轉頭看向秦雪蓉,沉聲道:「還不立刻去拿銀子。」
「是。」秦雪蓉也顧不得什麼臉面,立刻拿了庫房鑰匙,讓翠竹去取銀票。
蕭廷善見著這一幕,下意識看向一直沒做聲的沈靜語,臉色有些泛沉。
什麼時候要債不好,偏這個時候?
霍家因著兩少年爭執,引出此事,尚情有可原,可他們成國公府會差這一萬兩麼?
眼下,宋家偏要當眾要債,讓沈府顏面無存,此舉同打沈景川的臉有什麼區別!
隻怕日後,這位沈尚書根本不會願意自家同成國公府結親,更不會考慮自己。
蕭廷善心下煩亂,隻覺得如今不僅沒能拉攏到沈景川,甚至因為今日這一出,讓沈景川對成國公府生出了隔閡,日後更不會對自己相助。
好端端的計劃,忽然被打亂,蕭廷善隻覺得發堵。
更讓他難以言說的是,他總覺得暗處有一隻大手,在不動聲色的促成這一切,似乎所有人都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隻是,這人到底要做什麼?
此番又是為了針對誰?
想到這,蕭廷善也說不出緣由,下意識看向始終安靜的站在趙老夫人身側的沈舒意。
大抵是有所察覺,沈舒意擡眸看去,同蕭廷善四目相對。
她彎起唇瓣,對他輕輕笑了笑,一雙清冽的眸子顯得冷冽涼薄,又帶著些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