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我做了一個夢
沈舒意錯愕了一瞬,九儔?
若是興旺樓找到了九儔,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畢竟僅憑一張畫像,這樣漫無目的尋人,並非易事,沈舒意一度覺得兩年之內,興旺樓能給她個答覆都是快的。
可如今,這才過了多久?
甚至不到一個月……
「去看看。」沈舒意當即動身,帶著幾個丫鬟直奔興旺樓。
「沈小姐,您總算來了,幸不負所望,找到了與您那畫像上相似的人,隻是眼下還需要您親自確認。」興旺樓的掌櫃滿臉熱情。
「帶我去見見。」沈舒意也沒廢話,開門見山。
掌櫃歉意道:「這人性子太過桀驁,偏又武力非凡,我們費了不少功夫,故而隻能暫時將他押在牢房,還望小姐見諒。」
「自然。」
說話間,沈舒意被掌櫃的帶到興旺樓後院,後院空曠,人卻像是貨物一般,一間一間被關押在一個個兩米見方的籠子裡。
所有被關押的人,脖子上都戴著厚厚的鎖鏈,手腳亦是如此。
沈舒意早見識過這場面,倒也沒多看,直到掌櫃將她帶到一個角落:「您看看,這位…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許是聽見動靜,籠子中的人緩緩擡頭。
蓬亂乾枯的髮絲亂的像頭獅子,一張臉卻格外立體、稜角分明。
隻是此刻,那張臉卻看不清模樣,滿是血痕和臟污,高聳的眉骨下,是一雙深邃又陰翳的眼,在此刻的日光下,泛出點點綠來,像一頭兇狠的獅王。
偏這獅王如落了難般,滿身斑駁的傷口、皮肉外翻、潰爛發白,最嚴重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頭。
「拿水來!」掌櫃的開口吩咐,隨即對著沈舒意解釋道:「小姐恐怕看不清模樣,取了水便可一探究竟。」
當下,便有奴僕端來一盆清水,作勢便要朝著籠子中的少年身上潑去。
「等等。」沈舒意開口阻止。
那僕人和掌櫃的均是不解的看向沈舒意,沈舒意的視線仍舊落在籠子中滿身血痕的少年身上,輕聲道:「不用麻煩了,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得了這話,金珠當即上前付了另外的銀兩。
銀子給的痛快,掌櫃的眉開眼笑,心下總算是稍稍平息了些幽怨。
畢竟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人,花費可想而知。
「還要勞煩掌櫃借我個房間一用。」沈舒意輕聲開口,視線落在九儔滿身的傷口上。
「好說,好說。」掌櫃的當下讓人安排。
隨即,籠子的鎖頭被人解開,隻是那少年手腳上的鎖鏈仍舊戴著。
牢籠的大門打開後,那少年自籠子裡緩緩走出,每走一步,鎖鏈嘩嘩作響。
直到片刻後,少年彎腰自籠子裡走出,一雙墨綠色的眸子在一行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沈舒意身上,倒是想看看這次的人又想玩什麼把戲。
少年直起身那一刻,琴心和劍魄下意識戒備起來。
因為這少年實在太過高大,身上帶著異域特有的攻擊性和野蠻,那張過於深刻的面孔上,墨綠色的瞳孔顯得兇狠又殘忍。
「替他解開。」沈舒意輕聲開口,有些心疼。
前世她遇見九儔時,他便是滿身的傷,本以為這輩子早了這麼多年,會好上許久,可沒想到,他依舊如此。
「小姐,不可!」那掌櫃急聲開口,隨即道:「此人武藝高強,縱是在中了軟骨散的情況下,仍舊可敵五名高手,若是此時將此人解開,無異於……」
掌櫃的話還不等說完,便被沈舒意打斷:「他如今是我的人,若出了事,自有我負責。」
掌櫃愣了片刻,咽了口口水,想說沈舒意不知天高地厚,可轉念,又覺得這人便是她讓找的,她又如何會不清楚他的能耐?
九儔看著沈舒意沒做聲,面前的少女比他矮了足足兩個頭,纖細而美麗,帶著些不堪一擊的脆弱,似乎他隻要伸伸手指,就能掐斷她的脖子。
可奇異的是,少女隻是目光平和的看著他。
既沒有以往他見過的對他『奇貨可居』的審視,也沒有好似找到獵物般的興緻,更沒有居高臨下的輕賤……
她的目光像是山澗的風,夾雜著清冷的霧凇般,冷冽而溫柔。
「解開。」沈舒意再度開口。
掌櫃斟酌一瞬,這次倒是讓人拿著鑰匙上前。
鎖鏈落地的一瞬,四周的籠子裡皆是投來艷羨的目光,有膽子大的更是不安分的喊叫起來:「小姐!看看我吧!我什麼都能做!隻要您救我出去,我給您當牛做馬……」
有人起了頭,便有不少人也紛紛跟著開口,一時間,充斥著血腥氣的地方,到處都是鐵鏈的碰撞聲,和男女的求救聲。
沈舒意打量了一番四周,掌櫃當即道:「都是新來的貨,小姐若是喜歡可以挑幾個喜歡的回去,絕對不虧。」
沈舒意收回視線,看向九儔:「你去挑幾個順眼的,以後跟著你做事。」
九儔愣了片刻,沉默的少年終於開口:「我?」
沈舒意不由得笑了:「是啊,你以後要為我做事,不然我買你做什麼。」
九儔半晌說不出話來,自父母去世,他因為有異域的樣貌,幾度遭人轉賣,這些人所求不同,有人圖個新鮮、有人以折磨人為快、有人當他是奴僕、有人看中他這張臉、亦有人想要他賣命……
隻是好像,從未有人說的如此直白和坦蕩、如此的理所當然。
九儔輕笑了笑,沉聲道:「我若是不願意呢。」
沈舒意直視著他,緩緩道:「若是不願,你可以離開,若你一切順遂,我自替你高興,若你日子並不好過,亦可以再回來找我。」
九儔沉默半晌,再度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願意?」
沈舒意輕聲道:「我說我做了一個夢,你信嗎?」
九儔錯愕片刻,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先挑人吧,我去房間等你。」沈舒意溫聲道,話落,轉身先離開上樓。
九儔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眼見著四周一個兩個囚在牢籠之中,渴望的看著他的人。
他隻覺得這世界玄妙,怎麼可以僅在一夕之間,他就從那個被人挑選、毆打、懲戒的奴隸,變成了一個可以挑選奴僕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