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作繭自縛
此後,沈舒意看向外祖父,沉聲道:「小舅舅似乎同宮中的小黃公公頗有交情,同掌印太監王喜也說得上話。」
趙啟點頭道:「沒錯,這事你此前應當也知道,我們侯府曾偶然救過小黃公公一命,這宮中的人,雖然多是踩地捧高,可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到底還是有人念著這份救命的恩情的。」
除此之外,侯府每年也會撒出去不少銀子用作打點,尤其是前些年侯府不得勢,一味的灑銀子卻無所求,對著這些陛下面前的紅人皆是畢恭畢敬。
所謂拿錢辦事,可光拿錢卻無事可辦,一次兩次叫孝敬,次數多了,他們這銀子收的也不好意思。
故而如今侯府一復起,他們樂得承情幫忙,隻要不太過,自然願意還了往日的人情,結下一樁善緣。
「還望外祖父給小舅舅遞個口信,找小黃公公或是王喜,想法子取些龍發。」沈舒意聲音冷沉。
「陛下的頭髮?」趙寶鯤不解。
「恩。」沈舒意應聲:「巫蠱之術自古分為巫術和蠱術,用偶人下咒詛咒其實是巫術的一種,在偶人上寫下生辰八字固然重要,但若能加上此人的頭髮、指甲或是血跡,則更為靈驗。」
「可就算把陛下的頭髮加進去,又能如何?」趙雪卿一時未能想通。
沈舒意笑了笑:「方才我說過,若這偶人上隻有陛下的生辰八字,這東西又在侯府內被挖出,那麼這個當口,除了侯府,誰的懷疑最大?」
「呂家,鎮國大將軍呂梟。」趙雪卿答。
「沒錯,若是加了陛下的髮絲,那麼敢問表姐,所有的臣民之中,誰拿到陛下髮絲的可能性最大?」沈舒意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趙雪卿恍然:「自然是枕邊之人。」
「沒錯,旁人想取得龍發並不容易,可於枕邊人而言,卻不是難事,柔妃、麗嬪自來得寵,這兩人可皆是蕭鶴羽和呂家一黨。」
趙寶鯤兩眼發光:「這樣一來,也就加重了陛下對呂家的懷疑。」
「沒錯,畢竟不是指甲、也不是血跡,而是頭髮,陛下本就會疑心呂家,如此一來,必會加重懷疑。」沈舒意點頭。
「隻不過,這樣也會有風險,畢竟這樣的罪名落在清遠侯府頭上,一個不慎,就會落得抄家滅族的下場。」
趙老爺子眸色沉重:「因為先二殿下的事,我們趙家已被疑心多年,呂家這個時候又將我們同先四皇子扯上關係,實在是用心險惡。」
「外祖父放心,舒意已經查清當年事由,這一次,就算呂家沒法再把侯府同先四皇子綁在一起,就算能,舒意也有辦法讓侯府全身而退。」
沈舒意眼裡閃過一抹精芒,如今時候也差不多了,也該輪到這位受寵多年的柔妃娘娘了。
清遠侯看著面前氣度從容的少女,有些恍惚。
意姐兒…真的長大了,而她的性子,和德容卻截然不同。
是因為這些年吃過太多的苦麼?
想到這,趙老爺子忽覺一陣心酸。
「除此之外,可還需要做什麼?」趙老爺子回過神來,神色凝重。
沈舒意搖頭:「不必,做的越多,破綻越多,呂家此番為將趙家和先四皇子黨綁在一起,必定還在暗中做了準備,隻要陛下徹查,總會發現些蛛絲馬跡。」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不願意相信浮於表面的東西。
他們往往更相信自己的推測,相信自己所猜到的一切。
所以,這個在眾目睽睽之下,於清遠侯府搜出來的偶人,未免太過明顯。
何況,這偶人身上的布料、銀針都很新,若是放置的年頭久了,必然已經又臟又舊。
馮婉還是年輕了些,這東西,破綻太多。
「這樣一來,陛下肯定更加疑慮,為何侯府受冷待的那麼多年不曾下咒,反倒如今得了盛寵卻開始施行巫術。」趙寶鯤順著沈舒意的思路,反應過來。
「沒錯。」沈舒意聲音冷冽。
若是再謹慎些,呂家應當將這偶人做的臟舊些,可若是做的臟舊,這上面寫了生辰八字的字條又容易潰爛。
兩相矛盾,難以完美。
不多時,琴心拿著沈舒意要的東西回來,沈舒意重新取了一張字條,用琴心拿的藥水兌好後,寫下了呂梟的生辰八字。
幾人湊近後,有些不解。
「不是說,不要呂梟的八字,隻寫陛下的嗎?」趙啟不解。
沈舒意笑了笑,拿過燭台在烘烤了一陣:「外祖父現在再看呢?」
眾人隻見,上面那紅色墨跡寫出來的字跡一點點變淡,直到完全不見。
「欸?好神奇。」趙寶鯤忍不住將字條拿起來,反覆看了看,確認沒有什麼痕迹。
「是,這種藥粉兌在墨汁中後,正常情況下一日內字跡才會完全消失,若是用火烘烤,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讓字跡徹底消失。」
沈舒意耐心解釋,又換了墨汁寫下乾武帝的生辰八字。
「那字跡消失後,若是再在其上同水霧噴灑,字跡則會再次顯現出來。」
趙雪卿亦是覺得驚奇:「這樣,若是陛下追查到龐家表妹頭上,就算龐家表妹稱見到的是呂梟的八字,也可以解釋了。」
「沒錯。」
龐欣蓮這人心胸狹隘、目光短淺,不能指望她替侯府作證,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她那點膽子,想來一上刑具,便什麼都招了。
而她招出來的話,和乾武帝所見對不上,乾武帝自然會再往下查,這個時候,若是查到字條上藏匿起的呂梟的八字,一切也就對得上了。
每一環,都沒有差錯,嚴絲合縫,自然能加重帝王的猜疑。
「想想就覺得過癮,呂家這次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真是作繭自縛!」趙寶鯤攥了攥拳頭。
沈舒意擡眸看向趙啟:「還有欣蓮表妹的處置,外祖父打算如何?」
提起龐欣蓮這個人,書房內的幾人,不約而同的再次沉默下來。
半晌,趙啟率先開口:「這種人,縱有幾分我趙家的血脈,亦不可再留,然顧及你外祖母的心情,我思量著便由陛下處置,是生是死,皆是她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