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會？」太後冷冷笑道，「若是哀家有朝一日能夠成功，那也會大方放他一馬，封他做個違命侯，讓他看看，自己江山被奪，看看這數十年的勤政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到底是什麼滋味……禾兒，你說這會不會很有趣？」

　　「姑母，」

　　時隔多年，晏清禾再一次換上了這個稱謂，目光如炬，言語懇切道，「政變豈是兒戲？要是稍有不慎，您有思索過晏家的九族嗎？」

　　「九族？」太後荒謬一笑，「可笑……齊越是哀家的兒子！他要誅我晏家九族，那第一個被殺的就是他！就算暫且不論哀家這層關係，當年高祖皇帝打下的江山社稷，其中有我祖父祖母、有我晏家一半的功勞！

　　我的祖母、你的曾祖母——晉陽大長公主是高祖皇帝唯一的妹妹，身上留著齊氏的血脈，你我也都一樣，禾兒……他齊越同室操戈，想要『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哀家就讓他知道，什麼就叫做江山易主！」

　　「姑母！」

　　晏清禾詫異於她早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剛想反駁兩句，卻再一次被晏昭打斷。

　　「你不必再說了，哀家心意已決，不成功，便成仁。」太後猶豫了一下，頓了頓，眼眶濕潤，有些哽咽地說道，「若是勝利，那這江山就是咱們家的；若是失敗，起碼還能讓你繼續活下去，孩子，答應我，無論如何，好好活下去，保護好晏家。」

　　「臣妾能做什麼？」晏清禾絕望地閉上眼，嘆道，「臣妾與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便能保全性命，也不過是苟活於世罷了……」

　　「今日之事，你就當什麼都沒有聽到，」太後又恢復了以往平靜的神色，輕聲道，「往後你還是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哀家自會安排一切。不過……」

　　「不過什麼？」

　　「日後若真有一日哀家要與齊越刀兵相見，哀家要你做好一個忠臣賢妃的模樣，最好是以身犯險，掙出個從龍之功，他日你的路才更好走些……」

　　晏清禾不予置評，腦袋愈發昏沉難受，心口也胸悶氣短了起來。

　　她隻覺得太後定然是失心瘋了，否則怎麼會拿著晏家和世族的前途去賭，若是敗了，那豈非要整個京城給她陪葬……

　　還要連累她的舜華和元熹……

　　太後看她執迷不悟，又身心俱疲，也不免嘆了口氣，隻叫她回去好好休息。

　　晏清禾點頭稱是，由明月走著緩緩離去，卻在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娘娘！娘娘！」明月焦急喊道。

　　……

　　待晏清禾再次睜眼醒來之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躺在了永安宮，床榻邊坐著那人的身影，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奏摺，元熹坐在他身旁，百無聊賴地拿起一堆摺子隨意亂翻。

　　明月立於一側，率先看到晏清禾睜眼，立刻欣喜地喚道，「娘娘，您醒啦……」

　　元熹也驚喜地跑到她枕邊，「母妃，元熹好想你……」

　　齊越聽到動靜，便立刻放下奏摺轉頭瞧她。晏清禾看著眾人都笑吟吟地瞧著她，彷彿似在夢中一般，頓時慌張了幾分，不解道，

　　「陛下，這是怎麼了……」

　　齊越握住她的手，溫柔道，「禾兒，咱們又要有孩子了……」

　　孩子……

　　晏清禾腦中嗡嗡作響，「什麼？」

　　「娘娘，」明月笑意盈盈道，「太醫說，您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有孕？

　　晏清禾不自覺地將另一隻手移到小腹的位置上，試圖感受著這個孩子的存在。她有些緊張地看著齊越，見齊越和眾人一樣沉浸在歡喜之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希望是個男孩，能夠為自己和晏家掙個前程；她也害怕是男孩，怕他受到齊越的猜忌和打壓。

　　「陛下，」晏清禾眼波流轉，輕喚道，「陛下還有奏摺要批，就先回去罷，別耽誤了政事。」

　　她一時半會兒心裡總想著太後的事，不想應付齊越。

　　「怎麼？」齊越玩笑道，「就這麼想趕朕走？便是朕同意，元熹和她弟弟也不肯同意啊。」

　　朕知道你的憂慮，但願這樣說，能讓你多寬心些。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隻要是你的孩子，朕都會保護他，不會讓他收到一點傷害。

　　晏清禾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是故意為了讓自己寬心的，便也笑著點了點頭，但還是欲拒還迎，「陛下也在此等了臣妾許久，定然勞累，還是先歇息一番罷。」

　　「在你們母女身邊，也算是休息了。」齊越哄道，「這樣，天剛落下，咱們陪孩子用了晚膳，哄了元熹入睡，朕再與禾兒一同歇息，如何？」

　　晏清禾輕輕掐了下齊越的手，嗔怪道，「陛下盡會說這些話。」

　　不多時，宮人將晚膳呈了上來。用過晚膳後，齊越與元熹陪著晏清禾在院子裡悠閑踱步。

　　月色如銀，倒讓他二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些年行宮的明月，那些都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

　　「朕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陪你走走了。」齊越感慨道。

　　「是啊，上次這般悠閑自在，還是在去年行宮，」晏清禾微微一笑，「以後有的是機會。」

　　齊越點點頭，伸手將晏清禾攬入懷中，「是啊，以後咱們一家四口，就能夠一同漫步，一同賞月了。」

　　晏清禾心中一動，一家四口……若是真能如此，年年歲歲都能如此，那該有多好啊。

　　「不過，」齊越思量道，「朕今年想著還是免了，你如今有孕在身，胎像也尚未坐穩，來回折騰未免風險太大，留你一人在宮中朕又不放心……」

　　「都聽陛下的。」晏清禾隨意道。

　　她想著，齊越手裡倒是有禁軍，太後若真要謀反，那或許會選在行宮或者秋狩之時，勝算也會高一些。若齊越能留在宮裡，那他便多了一份安全。

　　晏清禾立馬搖搖頭，為自己對太後的不忠不孝而懺悔。

　　她多想真如太後所言一般，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顧，可是兩邊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讓她如何不柔腸百結……

　　夜色漸深，皇宮內一片寧靜。而在這寧靜的背後，一場風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