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十二年開春之後,封後大典一事便被提上日程,宮內宮外又開始變得繁忙活躍,一片生機勃勃、春意盎然之象。
這日,齊越下了早朝便直奔永安宮,晏清禾正倚在榻上翻看閑書,見他急哄哄地進來,倒也不驚,畢竟這些日子他幾乎都把永安宮當成了自己的寢殿,每日除了改奏摺,就是一直陪在她身邊,同吃同住,同喝同睡,倒是宛如一對尋常的民間夫妻。
有齊越一直陪著她也是好的,倒解了她這些日子的許多愁苦和煩悶。如今見他入殿,徑直地走到自己身邊坐下,直接靠在自己的雙膝上休息。
「『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三郎到也愈發要將這盈盈女子一做到底了。」晏清禾一邊玩笑著說道,一邊又輕輕解開他冕冠?那的細繩,將其放至案上。
齊越拉過她的手,摩挲著要將其捂熱,興緻盎然地說,「你怎麼就不問問朕,今日為何如此高興?」
「嗯……」晏清禾沉吟片刻道,「許是朝堂政務上有什麼喜事罷?臣妾又一竅不通,三郎盡會打啞謎。」
「哪裡的話?」齊越一下支棱起來好好坐著,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道,「不過,也算是國事——是關於你的事,你說這算不算朝堂政務上的喜事?」
晏清禾一愣,「封後大典?」
齊越得意地看著她,「對。」
她不明所以地笑道,「這典儀不是都預備著了嗎,淑妃昨日還同我談過呢,陛下又不會賴著我的。不過,還是要……」
「一切從簡——」
齊越拉長了尾音接道,「你都同朕說過多少遍了,朕也應了。
朕高興的是,那些臣子雖不敢明面上反對,卻總拿什麼國庫做文章,推脫來、推脫去,今日朕說了清禾的賢德,說是你向朕提議要減免京城百姓的賦稅,是你堅持要求封後大典一切從簡,眾臣聽了都無話可說,面面相覷。謝允那小子趁機說要重整鳳儀宮以嘉賞皇後從龍之功,朕當場立刻就應下了,倒把那群老東西擺弄了一道,快哉啊快哉!」
說罷,他又悠閑地躺了下去,倒真不似他平常威嚴肅穆的模樣。
「什麼?」晏清禾愣住,「重整鳳儀宮……」
「對啊,」齊越歡快道,「你總不能一直住在永安宮,總是要位居中宮才有皇後的威嚴和氣魄。」
晏清禾在永安宮住慣了,倒一時還真未想過此事,又想到重整鳳儀宮到底是勞民傷財、大費周章,於是柔聲細語道,「要不還是免了重整罷?就按永安宮的風格重新布局搬運一下就是了。」
「這怎麼行?」齊越皺眉道,「朕不僅要重整鳳儀宮,還要將其修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到時候日日見著也心曠神怡。這件事朕意已決,也下了聖旨,可沒有你推脫的餘地。」
晏清禾聽罷,也隻得答應,調侃道,「那好,那臣妾就算是託了三郎的福了……」
「是朕託了清禾的福,」齊越笑道,但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鳳儀宮修繕的這些時日,你帶著孩子來勤政殿隨朕同住可好?」
「同住……為何?」
齊越又一次坐起身,握著她的手,耐心解釋道,「鳳儀宮內外修繕總需要一段時日,到時候你做了中宮,若還是住在永安宮倒不好,不如隨朕住到勤政殿,咱們一家四口再過一段尋常夫妻的歡快日子,不好嗎?」
晏清禾聽了自是心動,但越是心動便越慌亂,她隨意試圖將他推出去道,
「若是這樣,宮裡其他嬪妃倒要埋怨臣妾和陛下了。」
「讓她們埋怨去,」齊越看著她那些許慌亂的神情,更加自傲得意,「來日一個個做婕妤之嘆,隻怕連朕的閨怨都要被比下去了。」
晏清禾噗嗤一笑,用腳輕輕踩了下他,「那是魏文帝的閨怨,又不是三郎作的,倒是三郎欺世盜名,惹人看笑話。」
「好啦,好啦,」齊越哄道,「你是朕的皇後,普天之下誰敢議論?兵變的血現在在宮階上還未流幹呢……再者,不用擔心,夏季一轉眼就到了,咱們一家四口這次單獨去行宮避暑,不帶她們,秋狩也不帶她們,這半年算下來,其實在勤政殿的日子也不多。」
「好,」晏清禾溫柔笑道,「既如此,臣妾還有什麼不肯的?左右有三郎護著,所有『罪名』都由三郎來受著就行了,臣妾是隻管享福的。若是……若是封後大典上繁文縟節再少些就好了,那也叫享福呢……」
「你啊,總想偷懶……」齊越颳了一下她的鼻樑,「該有的規矩總是少不了的,左右有朕陪你了,你怕什麼?」
「萬一臣妾走在半路就被鳳袍扳倒了呢?」
「這……」齊越沉思片刻,隨即笑道,「那朕就和清禾一起出醜便是了。」
說罷,他就將她攬在懷裡,甜蜜道,「朕還有一事,想告訴你。」
「三郎請講。」
「歷來嬪妃位分降升都由太後和帝王做主,如今朕想改一下,讓中宮也能有此資格,你看如何?」
晏清禾倚在他懷中愣了一下,明知故問地嬌嗔道,「三郎不怕臣妾是個妒婦,將嬪妃們通通貶為更衣去?」
「怎麼會?這後宮就寥寥幾人,多數還都與你交好,依朕看,這倒不是朕的後宮,竟成了你的後宮了。」
「哪裡……」晏清禾嬌嗔道。
「對了,封後之後,朕打算將後宮眾人的位分都晉一晉,你看如何?」齊越隨即補充道,「不過淑妃就不必了。」
晏清禾詫異,擡起頭來為曹蘅爭取道,
「為何?」
「貴妃本就與其他位分有雲泥之別,歷來默認為寵妃之位,有你在,貴妃之位便是如同虛設。」
「這……」晏清禾猶豫片刻,「既如此,對淑妃再行其他獎賞也可……不如三郎就許了蘅兒回家省親的殊榮罷?她時常羨慕臣妾從前能夠在秋狩時回家,阿蘅總是說她很想她的爹爹和弟弟……」
「朕許了,」齊越大手一揮,豪邁道,「隻要你高興,朕都答應你。」
「至於其他嬪妃,你直接封賞就是,」齊越又道,柔情脈脈地看著對方,「再過幾日,清禾,你就是朕的皇後了。
大夢經年,就仿若隔世一般,什麼前塵往事都不重要了,那些人、那些事,都隨它去罷,朕都不在乎了。朕現在隻在乎眼下這一刻,這一刻往後就是新生,是獨屬於咱倆新的開始。」
晏清禾點點頭,心裡想的卻是不同,她怎麼可能會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呢?她怎麼可能會任憑那些愁雲慘淡隨風而逝呢?
三郎,我們並肩而行,卻也終將漸行漸遠。
政和十二年三月初三,貴妃晏氏正式被冊立於皇後,受封冊寶,入主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