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嬪有孕的消息不久就傳遍了後宮，陛下為示對徽嬪的恩寵，不僅將她晉為了容華，賞賜流水般進了福陽宮，陛下還升了她兄長的官職，並且把永安公主剛剛誕下的女兒封為了小郡主。
消息傳到慈寧宮時，太後隻是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輕視與冷漠。
與其說陛下是重視沈家，倒不如說他是做給旁人看的，尤其是自己。
可那又能怎樣呢？有些東西，又豈是那一絲一毫的恩寵能夠撼動的？
……
政和五年的新春如期而至。
初二這天，慶陽長公主帶著一對兒女來向太後拜年。一陣寒暄之後，兩個姑娘厭倦了大人們的談話，得到允許後便退了出去。
「去哪裡？」陳嫽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明兒眨了眨靈動的眼睛，故作玄虛道。
宮人在後面追趕著，二人嬉嬉笑笑，手牽著手，幾乎是一路飛奔著過去，直到抵達了禦花園才慢步而行。
「禦花園？」陳嫽詫異道，「冬天一片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的？」
「誰說要帶你去看看花看草？」舜華挑眉道，「宮道上、院子裡的雪，都被宮人掃盡了，掃把剮得滋滋作響，那才叫光禿禿呢？你有沒有見過三尺厚的雪？就是那種一腳踏上去就能淹沒全身的？」
陳嫽搖搖頭，心裡卻是倍感好奇，隨舜華走了進去。
「你快隨我來。」
明嫽二人都披了件大紅色的披氅，漫步穿梭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青磚碧瓦被掩蓋住了，青苔斑駁的假山也被覆蓋完了。
明嫽來到禦花園一隅，雪堆得極高，看樣子足足有一尺之厚。
二人牽著手爬上去，忽然之間，明兒仰身倒下，陳嫽趕緊望向她，卻發現她在沖著自己笑。
陳嫽也坐下，卻聽到趕來的嬤嬤在遠處著急忙慌地懇求道，「公主，郡主，快些下來吧，小心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陳嫽拉了拉明兒的衣袖，「咱們下去吧，讓大人知道了，她們也是要受罰的。」
「好，」明兒不情願道，「再容我躺一會兒，就一會兒，等她們上來了我就起來。」
陳嫽不置可否，笑道，「你看看你，倒像是沒見過雪一樣，這雪年年都落，你隻當寶貝一樣。」
「雖然年年都落，」明兒辯駁道，「可是一年也隻落一次。夏天那麼酷熱難耐，要是那個時候要落雪，該多好啊。」
「瞧你說的，哪有夏天落雪的道理，」陳嫽嘟嘴，「除非你去到北荒之地，或許才能見到六月飛雪呢。」
「北荒？我倒也想去看看，不然一輩子都在宮裡，多無趣啊。」
「好了，別胡說了，快起來。」陳嫽看見自己的嬤嬤來了，立馬起身，順便推了推身旁躺著的明兒。
「知道啦——」
明兒拖著長長的尾音，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朝嬤嬤們走去，卻在下去的時候，一個腳滑，摔了個狗啃泥。
「你沒事吧？」陳嫽趕快小心翼翼地站下去，扶起對方，卻不知怎麼的，突然間，從空中傳來噗呲的笑聲。
明兒狼狽地站起身後，二人向四周望去，找了半天，發現是那不遠處的樓閣上，兩位身著嬪妃服飾的女子坐在欄邊，一邊飲茶，一邊觀察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她們是誰？」
陳嫽聽出那人笑聲中藏著譏諷，頗有些在意地問道。
明兒定睛一看，原來是徽榮華，這些日子她常到永安宮，自己是見慣了的，也就是母親，才受得了她的陰陽怪氣；而她身旁那個，自己卻並不多見，看樣子，應當是毓慶宮的陶娘娘。
「能是誰……許是池裡烏龜化成人了吧？」明兒瞟了一眼，不屑道，「別理她，咱們走吧。」
「哎……」陳嫽拉住她，連忙說道，「她們是長輩，按理說，咱們也該去拜見她們才是呀。」
「去吧，」陳嫽又輕輕推了推她，柔聲道，「權當別落人口舌。」
「好吧。」明兒不情願地點點頭，朝樓閣走了前去。
……
樓閣上。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誒？」陶婉然看向樓閣之下，微微詫異道，「兩個孩子過來了。」
「怕什麼？她倆是晚輩，合該來拜見咱們。」沈熙宜頗有些不屑卻又夾雜著心虛說道。她知道，剛剛的嘲弄聲應該是被聽見了，她也隱隱約約地察覺到，舜華公主似乎瞪了自己一眼。
「舜華那孩子，全然都是被太後和淑妃慣壞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沈熙宜一想到之前每每在永安宮，那孩子常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可偏偏自己還不能挑她的錯，換了誰能不惱。
「公主乖巧，太後自然疼愛。」陶婉然笑道。
「我沈氏一族家規森嚴，在長輩面前，也隻有垂首側立的份，哪裡還能直視長輩，簡直是目無尊長，以乖巧作為幌子，未免——」
「姐姐。」陶婉然看向身後，輕聲喚道。
「怎——」
沈熙宜不耐地順著陶婉然的目光向後望去，卻意外看到了兩個孩子就站在那裡。
舜華更是沒好氣地看著她。
沈熙宜心中一驚，撫了撫心口，鎮定片刻，才對著身旁的宮人道，「怎麼這麼沒規矩，公主和郡主來了，你們也不知道稟報一聲？」
二人聽出了她是指桑罵槐，陳嫽強忍著怒氣，解釋道，「我們來給兩位娘娘請安，不忍心驚動娘娘身邊的人，所以才沒有來稟，還望徽娘娘勿怪。」
陶婉然聽到郡主提到「徽娘娘」時不覺加了重音，隻覺得十分有趣，朝她們柔聲喚道，「好孩子，哪裡的話，快來陶娘娘這裡，陶娘娘這裡有好吃的糕點。」
「「我怎麼敢呢？還沒給二位請安呢……」明兒撇嘴，福了福身道，「舜華給兩位娘娘請安。」
「公主起來吧，我也受不起你的大禮。」沈熙宜冷冷道。
二人起身，並不打算多留，對視一眼，舜華對陶婉然道，「陶娘娘，我二人還要去慈寧宮，就不多留了。」
陶婉然點點頭，「也好，快去吧，路上要注意著才是，我改日再去向太後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