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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畫裡真真喚不回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3190 2025-06-23 14:19

  

  此刻這軟語柔聲,似乎也渺茫起來,彷彿是幽幽然從心中傳來的,晏清禾閃過一剎的恍惚,她突然有種衝動想要扶起她,扶起與自己惺惺相惜的陸辭。

  齊越也愣了片刻,隨後便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緩緩起身,晏清禾也連忙起來,隻見他掃視眾人一圈,轉身對她道,

  「政務繁忙,此事就交由皇後全權處理。近來宮中事端頻生,皇後也該嚴加管教嬪妃才是,切勿……如先皇後一般懈怠。」

  「是,臣妾謹記陛下教誨。」

  語罷,齊越看了眼蹲在他面前的姜玉牧,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離去。

  「臣妾恭送陛下。」眾人紛紛行禮道。

  起身後,晏清禾看了眼姜玉牧,隻淡淡道,「你也起來罷。」

  「謝娘娘……」

  「今日之事,本宮會徹查到底,」她望向病榻上臉色蒼白的全宓,半點悲喜也無,反卻顯露出幾分悲憫之色,「全容華,你要放心才是。」

  全宓早已是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心中害怕今日竹籃打水一場空,卻又什麼都不敢多言,隻能心如死灰般閉上眼,道,

  「是……」

  ……

  此事最終以蘭芳招認是自己所為而落下帷幕,皇後罰她杖責四十、逐出宮去。巧得是,這丫頭杖責四十後卻大難不死,家中又突然發跡,全當她回家休養去了。

  至於全容華,皇帝讓其好好休養,今年就不必出景怡宮了。宮中嬪妃聽罷,都隱隱約約察覺出陛下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倒像是禁了她的足,要她閉門思過。

  既是這樣……莫不是蘭芳就是替全氏認了罪,而那所謂的落紅之症,就是她的自導自演,陷害惠婕妤不成,就轉頭陷害姜才人?

  而看陛下當日情勢,似乎是有心要偏袒姜氏……可姜氏那個從未承寵過的輕狂人,怎麼就突然入了陛下的眼?

  可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事情發生幾日後,皇帝一直都是獨寢,但最終還是召了姜玉牧侍寢,第二日就晉其為美人,第三日為貴人,一個月後竟直接越級晉封,封為正四品容華,賜封號為「真」。

  據說原本皇帝擬的封號本為「珍」字,但不知為何,中途又覺後悔,便連忙將旨意追了回來,將「珍」字改為「真」。

  姜玉牧不知「真」字何意,更不知二字所謂的區別。當她問及皇後時,卻隻見皇後頓了頓,隨後默默念道,

  「妙手寫徽真,水翦雙眸點絳唇。疑是昔年窺宋玉,東鄰,隻露牆頭一半身。」

  「什麼意思啊娘娘?」

  晏清禾笑了笑,「或許,陛下是覺得你如徽真一般光彩動人,或許……他覺得活潑單純,與眾不同,不似宮中其他嬪妃般心思重罷……」

  或許,他是再喚那個一去不復返的真真……

  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為伊判作夢中人,索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是嘛……」姜玉牧雙頰如朝雲般紅暈,害羞道,「其實,臣妾偶爾在勤政殿為陛下研墨時,會聽見陛下吟誦這句詞,臣妾不解其意,又不好意思問陛下,怕他覺得臣妾不通文墨,會不喜歡我……」

  「你這樣活潑單純、溫柔小意就很好,若守禮太多,那倒泯於眾人了,」皇後道,「隻是,你也該改一下你這性子,不可動不動就與人起爭執,陛下雖喜歡你的嬌俏,但也不能讓他覺得你是個張揚跋扈之人。」

  「是,臣妾都記住了,」姜玉牧秋波脈脈,星光熠熠,「陛下還問臣妾會不會吹簫,臣妾說不會,他就賜了臣妾一把玉蕭,讓臣妾練練,改日讓臣妾與其相和呢……陛下還拿出玉笛吹給臣妾聽,娘娘,你聽過陛下的笛聲嗎?」

  晏清禾愣了愣,低眉隻道,「聽過一次,許多年前的事了。」

  「是啊,臣妾聽著笛聲是有些生疏,陛下吹完後自己都笑了,說也要多練練……臣妾沒想到,陛下天潢貴胄,竟然也精通樂藝呢!娘娘,陛下還喜歡什麼啊?臣妾一定多去練練,討他歡喜……」

  晏清禾沉思良久,一時間倒真記不清陸辭的喜好。她喜歡杏花,可宮裡的杏樹早就被移了出去……

  她還鍾愛什麼呢?晏清禾似乎什麼都記不得了,隻記得彧兒沒有夭折之前,她一直都被套在那個皇後殼子裡,皇後該是什麼樣,她就是什麼樣,沒有一點由得自己的心;

  後面彧兒病逝,她似乎就再也沒出過鳳儀宮,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黯然度日。偶爾見她,亦為寡淡至極,不過是病翼驚秋、枯形閱世罷了。

  「陛下……」晏清禾抿嘴笑道,「他還喜歡孩子,若你能得一個皇子,他定然歡喜。」

  「娘娘……」玉牧嬌羞地撒嬌道,「難道陛下不喜歡公主嗎?臣妾覺得陛下最寵愛元熹公主,一點都不比其他皇子要差呢……」

  「元熹這孩子古靈精怪,陛下難免要多費心罷了。之前璟瑞太子在世時,陛下最看重的莫過於他,後來這孩子早殤,也就成了陛下的心病……

  左右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也不急於立太子,對諸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這才顯得元熹與眾不同了些,說到底元熹再受寵,那貨真價實的位子,也輪不上她來坐。

  所以啊,你還是有個皇子的好,自然,若是兒女雙全那便是更好的了……」

  主要是,有了皇子,你就更像她了,玉牧。

  玉牧害羞一笑,「臣妾哪裡有娘娘這樣好的福氣……但如娘娘所願罷……」

  「對了,」晏清禾提到彧兒,忽然就想起了什麼要囑咐她,「璟瑞太子與先皇後早逝,一直是陛下的心病,你切勿提起才是,免得惹陛下惱怒。」

  「那……那要是陛下問我怎麼辦呢?」

  「你就說自己不知道搪塞過去便是了,陛下若要講,你就由著他講,隻是不要擅自評價文昭皇後……」

  「可……」玉牧小心翼翼地問道,「臣妾初入宮闈時,曾聽宮人嚼舌根說……說文昭皇後身前與陛下關係並不好,陛下還揚言要廢後呢!隻是據說文昭皇後突然癆病發作,當夜便去了,陛下這才作罷,之後文昭皇後的陵墓也並未安置在帝陵中……陛下是不是不喜文昭皇後啊?」

  「或許罷……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晏清禾頭痛地按著太陽穴,「但無論如何,文昭皇後到底是陛下髮妻,早殤的璟瑞太子更是陛下愛子,到底是逝水情深啊……」

  隻不過縱然情深幾許,不過是自作多情而已。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生前相互怨念,死後卻不敢直視,將那份遲來的愧疚加諸在另一個女子身上,彷彿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情深。

  原上草,露初曦,舊棲新壠兩依依。陸辭與彧兒的墳頭早就長滿雜草,蘆葦依依,掠過寒雁。

  而你一次也不曾去看過,三郎。

  空剩下、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卧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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