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杜衡將糕點送去了勤政殿中,皇帝凝視著那些糕點,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
當天夜裡,杜衡本以為陛下會來鳳儀宮,結果左等右等,隻等來了陛下自己安寢的消息。
陸辭聽到的時候,手中的梳子停了下來,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終究什麼話也沒說。
杜衡知道,她在心裡垂淚。
後來的幾天,陛下也沒有來過鳳儀宮。不是宿在勤政殿,就是去了妙禦女處。
這一日夜間,皇帝如常前往了符望館。他悄悄地進去,就看見許玉容與微瀾正在聚精會神地數著匣子裡的首飾。
「數什麼呢?」皇帝輕聲喚道。
二人一驚,許玉容轉過頭來,正看見皇帝正溫柔而又好奇地看著她,嚇得她如受傷的小鹿一般驚慌失措。
「婢妾(奴婢)給陛下請安。」二人反應過來,立馬蹲下行禮道。
「起來吧。」皇帝說著,便拿起她手中的木匣,自顧自地坐至榻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匣中的首飾。
許玉容立馬站起身來,走到皇帝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陛下,這是婢妾的……」
「朕知道。」皇帝笑著看她一眼,「怎麼?你怕朕不還給你?」
許玉容聽罷,笑著嘟了嘟嘴,故作無奈,撒嬌道,「陛下是天子,這世上什麼東西沒有,哪裡會看上婢妾的這些小玩意,即便看上了,也不會奪人所愛的,是不是?」
皇帝聽後,淡淡一笑,伸出手來,拉住許玉容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邊。
許玉容也乖巧的坐下,笑意盈盈地看著陛下的眼睛,隻聽見皇帝幽幽開口道,「瞧你這首飾,少的可憐,朕明日賞你些。玉容頭髮又多又長,帶起來一定好看。」
「妾可不敢當。」許玉容眨了眨杏眼,「妾身份低微,即使帶上了,別人也會覺得妾不合規矩,不成體統的。」
「哦?誰敢這麼說容兒?朕說你配得上,你就是配得上,朕的話就是規矩和體統。」
許玉容把頭倚在皇帝肩上,小鳥依人,「並沒有誰這樣說過妾,妾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齊越聽後稍稍感覺有些不對勁,雙手扶起她,關心道,「誰給你難堪了?告訴朕,朕替你做主。」
許玉容低下頭來,面露難色,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婢妾說了,陛下可不要怪罪妾。」
「你說吧。」
看著皇帝那雙威嚴的眼睛,許玉容小聲開口道,「今天一早,妾去向皇後娘娘請安,李美人說婢妾穿的太妖艷了,戴的首飾也不合規矩,婢妾剛想反駁兩句,皇後娘娘就說李姐姐說的沒錯,讓婢妾注意自己的身份……」
許玉容的聲音愈發小了下去,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空氣裡散發著一股尷尬的氛圍,許玉容見皇帝並沒有開口,就隱約得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道,
「陛下可千萬別怪皇後娘娘和李美人,她們說的對,是妾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
齊越冷笑一聲,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講了這麼多,狐狸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虧自己還一心想著為她伸張正義,出口惡氣。
「朕怎麼不知道皇後如此說過?」皇帝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嚇得許玉容內心無比慌張,「退一萬步,即使皇後說過,那她說的也沒錯,宮裡就是個要守規矩的地方。」
「陛下……」許玉容連忙起身蹲下,慌張地解釋道,「婢妾沒有說皇後娘娘不是的意思……」
一時間,美人的臉上淚水縱橫,梨花帶雨,恰恰應了她玉容的名字。
「既是如此,那就更不必多言了。」皇帝站起身來,冷冷說道。
「是……妾再要不會說了……」
「朕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皇帝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終是不忍責罰,看了片刻,轉身離去。
「小主……」微瀾待皇帝走後,立馬上來扶起許玉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在榻上,剛想退兩步,瞬間被她緊緊抱住。
看著懷中暗暗抽泣的好友,微瀾也為她心痛,隻能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幫她舒緩情緒。
「陛下會不會不要我了……他會不會厭惡我了,微瀾……」許玉容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小主那麼好看,陛下怎麼捨得不理小主呢……」
「可……可他……他好無情……」
「小主,」微瀾扶起她,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安慰道,「不會的。正是因為陛下對皇後娘娘很好,所以才不喜歡小主說的話,才不是因為不喜歡小主呢。等過了幾天,陛下忘了這事,他就會原諒小主的,重新到咱們符望館來的。」
「真的嗎?」許玉容眼巴巴地望著對方,帶著期待的眼神問道。
「當然啦,我怎麼會騙小主呢?小主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嗯嗯。」許玉容眉頭剛剛舒展,卻又立馬緊鎖,「可是……太後娘娘那邊……」
若不是太後娘娘要她離間帝後,今日她又怎麼會說出那番話而惹惱了陛下呢?
她何嘗不想隻乖乖地做一個寵妃,可是被太後選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了。
為了讓自己和微瀾好好的活下去,她也隻能這麼做。
「咱們已經儘力了,太後娘娘不會怪罪咱們的。」微瀾安慰道。
……
鳳儀宮內,夜深人靜之際。
退下眾人後,陸辭在床榻上看了一會書,方才熄燈。
將要入睡之時,卻聽見珠簾微動,沙沙作響,陸辭原以為是杜衡或者芳芷走進來,便輕聲喚了句「怎麼了」,卻無人回應。
殿內一片漆黑,而腳步聲越來越近,陸辭有些慌張,卻還是故作鎮定,「誰?」
一片慌亂之中,她的嘴被捂住,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朕。」
「陛下?」陸辭驚魂未定,驚異道。
「小聲點,朕不想吵醒了你那兩個丫鬟,聒噪的很。」
陸辭點點頭,但還是納悶地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朕妻子的住所,朕怎麼就不能來了?」
陸辭懷著怒意,用力捏了齊越一下,似乎在責怪他文不對題,「臣妾是說,陛下不是宿在妙禦女處了嗎?怎麼如今卻突然到臣妾這裡來了?」
「朕去看了看她就走了。」
「為何?」陸辭刨根問底道。
「她說了你的不是。」齊越語氣極盡委屈,貼在皇後身上,似要尋求安慰一般。
「啊?」陸辭有些不知所措,「即使如陛下所言,該委屈的,不是臣妾嗎?」
「朕替你感到委屈。」齊越說完,便什麼也沒再說了。黑暗中的兩人沉默了許久,緊緊相依,最終還是齊越率先開口道,「阿辭,咱們和好吧。」
陸辭聽罷,當時沒有哭到淚水反而在此時湧了出來,莞爾一笑,卻故作矜持,推開齊越,可憐巴巴地回答,
「妾與三郎,何時有過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