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晏清禾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又回到了青州,那片她魂牽夢縈的故鄉。
陽光明媚,風和日麗,一個眉眼盈盈的女子梳著婦人的髮髻,站在院宅大門前,蹲下身來,含笑著,向自己招手。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母親。
「阿娘!」
晏清禾欲疾步走去,卻突然聽見一聲稚嫩的童聲,迅速望去,孩童的自己正輕巧地跳下馬車,飛奔著,撲到母親懷裡。
女子捏了捏孩子的臉蛋,柔聲問她,今天跟著爹爹去縣衙做了什麼呀。
年幼的自己朝她拜了一個「噓」的手勢,故作神秘的說,「這是秘密。」
話音剛落,馬車上的男子也從車上下來,走到她們母女身邊,關心道,「夫人等了多久?」
女子搖搖頭,「沒有多久,外頭天熱,咱們快進去吧。」
晏時牽著女兒的手,溫柔的看著妻子,「好。」
晏清禾看見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突然,晴空萬裡的白天卻突然烏雲密布,陰森森一片,暴風驟雨傾瀉而下,一家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雨中。
「阿娘!」
一陣寒風襲來,晏清禾驚醒,才發覺自己剛剛身在夢中。
冷風冰雨入寒窗。
原來隻是一場夢……
果然,夢都是假的……
「娘娘,這是怎麼了?」明月聽到異常,連忙關上軒窗,尋聲而來,拉開珠簾,晏清禾才發覺已經到了白日。
雖是白日,但梅雨時節,外面還是陰沉沉的,風吹雨打,暗無天日。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晏清禾隻覺得腦袋昏沉。
「回娘娘,還有一刻便到午時了。」
距離妙美人難產已經過去了三天,妙美人依舊昏迷不醒,皇後日日探望,便也免了這幾日的早會。
晏清禾點點頭,「前幾日吩咐你們的,如今打探的如何了?」
明月望了望周圍,附在自家娘娘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當真?」
晏清禾雖猜到了事情的因果,但猜想得到證實時,還是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太後天天給自己挖坑。
或許太後覺得,許玉容自知與太後一派,沒有膽量敢告訴陛下,可事與願違,沒想到許玉容為了自己和孩子,也敢破釜沉舟,請求陛下讓自己撫養孩子。
但陛下為何不同意呢?想必是覺得此事有詐,不願輕易應允,這才導緻了許玉容憂思難忘,難產血崩。
皇帝就為此而遷怒她。
可這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又不知道太後的打算,再者,若不是陛下否決了許玉容的請求,許玉容也不會是如今這般。
陛下他自己的錯,現在反倒遷怒到我身上。
晏清禾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太後和皇帝說清楚。
憑什麼他倆的鍋,現在要我來背?
不行,不行,一想到日後還要在他們兩個手下討生活,晏清禾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明月……」晏清禾喚道。
「怎麼了娘娘?」
「妙美人醒了沒有?」
「還沒有呢。」明月搖搖頭,「娘娘打算如何處理這事?」
「等妙美人醒後再說罷,讓本宮先想想。」
……
「小主,小主,你醒了……」
許玉容緩緩睜開眼,隻見微瀾正喜極而泣,激動地看著她。
「來人,小主醒了!快去稟告陛下和皇後娘娘!」微瀾跑到門口,朝其他宮人喊道。
「水……水……」
微瀾淚水縱橫,連忙倒了杯水,又扶起自家主子,助她倚在軟榻之上。
許玉容喝了一口水,嗓子舒服了許多,虛弱地看著微瀾,眼睛中充滿了期盼,「孩子……孩子呢?」
「小主,是個公主,陛下喜歡的不得了呢,陛下還封了小主為美人,咱們如今可以親自撫養孩子了!」
許玉容聽到是個公主,還覺得有些遺憾,但一聽到自己如今已位居美人,可以親自撫養孩子了,心中的悲愁頓時煙消雲散。
「真的?」許玉容有些不可置信。
「千真萬確!」微瀾忙點頭,「小主不知道,您昏迷的這段時間,奴婢擔心壞了,幸好皇後娘娘天天都過來探望,陛下也派人來看望過好幾次,給小主送了許多好東西呢!」
「那就好,那就好,咱們如今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是啊,皇後娘娘還說,小主為皇家開枝散葉,是有功之人。等小主醒後,剛好就可以給小公主辦一場盛大的滿月酒,還說什麼……反正就是一些吉祥話,依奴婢看,小公主是宮裡最受寵的孩子也不為過呢!」
許玉容一愣,她沒想到,皇後竟會待自己如此好……
「小主在想什麼?」看到許玉容愣神,微瀾疑惑道。
「沒……沒什麼。皇後待我如此,可我先前卻在陛下面前說她的不是……我對太後忠心耿耿,甚至為她得罪了陛下,可她卻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人過,還想要奪走我的孩子……」
許玉容輕嘆一聲,惋惜道。
「小主……」微瀾聽罷,猶豫地開口道,「有些話,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咱們是什麼關係,你有話就說出來,不用擔心我……」
「是。奴婢在娘娘昏迷不醒的這幾天裡細細的想了想,太後讓小主將孩子抱給淑妃撫養,但陛下將娘娘晉為美人,給了娘娘撫養孩子的資格,這豈不是在與太後對著幹?雖說小主如今是美人了,但太後要硬搶,咱們也隻能妥協,與其一輩子就受這樣的窩囊氣,咱們不如另尋出路啊!」
「你是說……」
「如今陛下和皇後娘娘待小主極好,又都與太後面和心不和,皇後如今勢單力薄,咱們現在投誠,一是能得皇後青睞,二是陛下欣喜,三是咱們也能不靠太後,自己有個依靠啊!」
聽著微瀾一片肺腑之言,許玉容不感動是假的,隻是她瞻前顧後,有些猶豫,「那太後知道咱們反水了,豈非會報復咱們?」
「傻姑娘!」微瀾半是惱火,半是好笑,「小主與陛下枕邊之事,太後如何會得知?咱們又不是要加害太後,太後如何會知道小主叛變呢?即便太後吩咐小主做些什麼事,咱們之間悄悄告訴陛下,讓陛下擺平,陛下聽後也會覺得小主忠心,這樣兩全其美,豈不妙哉?」
許玉容望向微瀾堅定的面容,也不自覺地跟著點點頭。
是啊,與其仰人鼻息,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這幾日的經歷九死一生,就像是歷經了一道鬼門關一樣,她既然活了下來,就要好好的活著,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和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