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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沉冤昭雪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3667 2025-06-23 14:19

  

  洪熙二十三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來的格外晚些。

  天氣漸涼,晏清禾坐在房內做著女紅,時不時瞥瞥撥弄紅羅炭的彩雲,又看看同樣綉著花樣的明月,大抵歲月靜好,莫過於此。

  因太子一事,皇帝罷免了今年八月的選秀,改為次年春季舉行。故晏清禾如今也不用為選秀之事操心,如今也可多些時間,為明兒做幾件肚兜。

  彩雲瞧見了姑娘在瞧自己,便徑直走到她身邊坐下,並不拘禮,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們二人做女紅的樣子,開口道,

  「小姐可是在給小郡主做衣裳?」

  前日在明兒的滿月宴上,陛下就封了她為舜華郡主。當時晏清禾見她紅光滿面,不哭不鬧的,逢人就笑,陛下當場就誇這孩子有大家風範。

  但襁褓之中父母就去了,到底是可憐。如今雖養在皇後的鳳儀宮裡,但以後也不知前景如何。

  「長姐臨終時囑託過我,要照顧好明兒。如今我能做的,不過是替她給孩子多做幾件衣裳罷了。」

  「姑娘的心意,太子妃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念的。」明月安慰道。

  晏清禾附和著點點頭,心思卻並不在這上面。

  自太子夫婦去後,陛下追封齊尋為含章太子,並下令徹查太子蒙冤之事。因是陸廷朝告發的太子造反,陸廷朝也為此入獄受審,此事更涉及了兩黨之爭,晉王一派的官員幾乎無所倖免,全都鋃鐺入獄,晉王更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一時間,京城中上至王孫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從剛開始面對太子被囚禁東宮的慌張與茫然,再到太子突然薨逝的驚奇和感傷,到如今現在對晉王一黨的唾罵和遠離。眾人紛紛站隊,與晉王劃清界限,生怕此事牽連到自己。

  至於晉王是如何誣陷的太子,又如何偽造證據,這一切細節外人眼中都不得而知,更何況是處於閨閣之內的晏清禾了。

  總而言之,看如今的事態,晉王不中用的情況已成事態,沒有資格坐上儲君之位了。皇帝已經厭棄了李氏一族,晉王的同胞弟弟五皇子恐怕也沒有了指望。而四皇子早夭,六皇子、七皇子年幼,唯有三皇子趙王齊越有這個機會。

  可是,陛下知道趙王是晉王的人嗎?如果知道,他會因為晉王遷怒趙王嗎?

  趙王心悅陸氏女,恐怕會替陸廷朝求情,可是這樣必會暴露他的身份,他會為了陸辭放棄這個炙手可熱的機會嗎?

  如今晏家雖從造反的漩渦中平復下來,可是太子薨逝,晏家一族沒了指望,未必會甘心。明兒是女孩,沒有登上大位的可能,如果晏家要爭,便也隻能從未來的新帝身邊下手。

  而自己,便是家族新的棋子。

  她已經猜到了自己後半生的命運和道路,無可奈何中夾著幾絲不安,幾絲興奮,對於自己命運的把控,她開始躊躇滿志,被謹慎包裹著的多年的野心,開始慢慢佔據她的內心。

  ……

  正午,齊越入宮求見陛下。

  剛進入勤政殿內,起越看便看見晉王頹廢地跪在殿中央,周圍是散落滿地的奏摺,無疑,那些都是皇帝扔向晉王的。

  看到齊越入殿,皇帝的怒氣並未消退,眼裡依舊是深不可測的寒意。反倒是晉王面無表情,似乎已經認定了成王敗寇,願賭服輸了。看到齊越進來,還向他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隱約透出荒涼,讓人不寒而慄。

  「兒臣齊越參見陛下。」齊越行禮道。

  「起來吧。」皇帝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謝陛下。」

  「你又來做什麼?」

  「陛下派兒臣審理陸廷朝一事,已有呈詞,望陛下閱覽。」說罷,供上呈詞,由高公公接過,呈貢禦前。

  皇帝看也不看一眼,冷笑道,「陸廷朝說了什麼,想必你十分清楚,你直接說。」

  「是,陛下。」齊越依舊是沉著冷靜,沒有一絲慌張。「陸廷朝稱,含章太子因他誣告而死,他無話可說,自當領罪。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陸廷朝說,偽造證據並非君子所為,他不屑如此手段。誣陷含章太子謀反的偽造是別人交到他手上的,他信以為真,為保護陛下安危,故才上呈於陛下,並無異心,望陛下明鑒。」

  晉王驚異地看著他,百感交集。永州的武器庫是他透露給自己的,結果陛下的禦史去查,卻沒有查到任何痕迹,是他欺騙了自己!既然永州的證據是假的,其他的證據也是自己偽造的,他為什麼還要承認?既然他主審陸廷朝,他明明可以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如今這是為了什麼?

  「並無異心?他沒有異心?那你呢,趙王?」皇帝看向齊越,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殺氣。

  「異心?陛下為何這樣說?兒臣實在不知,望陛下明告。」齊越一臉不可置信,不相信陛下竟會如此看待他。

  「在陸廷朝所呈的偽證中,稱永州有一個軍庫。之前派你調查永州之事,你調查的倒是挺好。」

  「陛下是懷疑兒臣與陸廷朝有勾結?」

  「難道不是嗎?」皇帝直勾勾地盯著齊越,試圖從他的臉色看到慌亂。

  沒有慌亂,沒有著急,隻有一臉的心寒,齊越心痛道,

  「陛下,若是兒臣真與陸廷朝勾結,如今又何必替他說話,兒臣大可以修改呈詞,咬死陸廷朝,再殺人滅口,這樣做豈不更好?陛下既覺得兒臣與陸廷朝有勾結,那便是疑心兒臣與二哥勾結共謀誣陷大哥一事了,若真是如此,兒臣在調查永州謝允一事中便可做手腳,又何必冒著如此風險來陷害大哥呢。兒臣從不知道有永州軍庫一事,若是知道,定當第一個稟告陛下,不負陛下所託。兒臣所言,句句屬實,望陛下明鑒。」

  說完,朝皇帝跪下深深一拜,不肯起身。

  他在賭,賭晉王沒有告發自己。

  就算晉王告發在先,他也能巧舌如簧地自圓其說,倒打晉王一耙。

  皇帝看著殿中那個跪拜的身影良久,不知在想什麼,最終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還是鬆了口。

  「起來吧,朕信了。」

  「謝陛下。」趙王擡起頭來,眼神堅毅地看著皇帝,倒讓皇帝的神色有幾分閃躲了。

  「此案一審再審,人贓並獲,早已定奪。」皇帝的語氣中飽含著無奈與悲涼,「晉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臣無話可說,甘心俯首認罪。」晉王語氣淡淡的,不卑不亢。

  「既這樣,便沒什麼好說的。你們都退下罷。」

  最終,他到底是不忍直接廢黜這個他寵愛多年的兒子,縱然晉王犯下了滔天大罪,但這罷黜的詔書也需他細細斟酌,避免無所遺漏。

  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皇帝心頭湧上一股荒涼,他知道自己即將會失去什麼。

  ……

  殿外,在無人之處,兄弟二人並肩而行,晉王齊桓開口道,

  「三弟,這是你早就布好的棋局吧,我和太子竟都成了你的棋子還不自知。真是可悲啊!可悲啊!」

  微風吹過齊越的發梢,他想要開口偽裝卻停住了。面對他的這兩個哥哥,他始終是無力的。他做再多的狡辯最多也隻能蒙住世人的眼睛,卻騙不過自己。

  後來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總是夢到幼時兄弟三人一起學習玩樂的歡快場景,可他卻一次次的驚醒,後背冒出一身冷汗。

  「二哥,你為何不告發我呢?」

  「告發?我為何要告發三弟你?無論如何,我的罪名都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了,而你,還有大好的前途。」

  今日他欠下的人情,總有一日,會回報給自己的子孫。這是他這個失敗者唯一能為子孫做的。

  「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計之深遠。大哥能為了妻兒捨棄生命,我也應該為後人考慮。望三弟以後能網開一面——」

  齊越打斷了他,「二哥多慮了,照顧好子侄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齊桓感嘆道。

  洪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九,皇三子晉王齊桓,因誣陷含章太子謀反而剝奪親王爵位,廢為庶民,令攜其家眷遷至廊州,禁足於府邸,終身不得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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