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過後,花朝來臨,這本該是萬物復甦、群芳爭艷的好時光,誰料冰雪消融之後,有人竟在宮裡的太平湖上發現了一具浮屍。
將屍體打撈上來後,各宮清點人數,才確定了死者的身份——嬌蕊。
這嬌蕊本是罪人李氏身邊的一個宮女,李氏打入冷宮後,她身邊的人也盡數罰入了辛者庫,誰料這嬌蕊竟好端端的跌入水中沒了。
仵作鑒定下來,也隻道她身上沒有其他傷痕,應是冬日裡失足落水而亡,隨後大雪紛飛,湖面封冰,便一直封在湖裡,直到如今冰雪消融,才得以重見天日。
這恰巧也正與她的失蹤對上了關聯。辛者庫曾來上報過,稱有個宮女失蹤了許久,都不曾找到,最後隻好作罷。其實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她不是在湖裡,就該是在井裡了。
這就是本該草草了結,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一個辛者庫的小宮女——除了翠微。
當她看到嬌蕊的屍體蓋著草席,車輪滾滾從她眼前經過,甚至細看,還可以隱隱約約看見她腫脹的厲害,面目卻已全非了。
她愣在原地,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落空了。
去年的皇後壽宴上,她奉命指認嬌蕊,嬌蕊也因此進了辛者庫。她明白,錯的不是嬌蕊,而自己明明可以阻止她的——至少不是讓她去犯險。
曾同事一宮,又有同鄉的情誼,她很是愧疚,一心想要彌補,可是卻在兩個多月前失去了嬌蕊的消息,人人都道她失蹤,必然是沒了,可翠微不信,她不肯相信,也不願相信。
直到如今。
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嬌蕊就這麼好端端的沒了,這其中必有蹊蹺。
至少嬌蕊告訴過她,自己是會水的。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翠微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內心掙紮了一天,還是決定為嬌蕊討個公道。
她要去找曹昭儀幫忙。
自己身在瑤華宮,昭儀對大家都很好,時常說說笑笑的,從來沒有擺過架子,何況她還是淑妃的好友,一定會替自己、替嬌蕊找回公道的。
「什麼?」
曹蘅原隻當故事聽,但聽了翠微一連串的傾述後,才感到詫異萬分,甚至差點被吃下去都葡萄噎住。
翠微站在下處,默不作聲。
「這死法……這故事……好像在哪裡聽到過……」曹蘅默默呢喃道。
「娘娘,」身旁的常念靠近了提醒道,「前年的那個秀女……」
「對,對,」曹蘅點點頭,她現在還有些後悔,為當年想要戲弄李清芷,卻無意造成了秦氏之死而愧疚。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這嬌蕊是李氏死前的宮人,李氏打入冷宮後被……難不成這是故技重施……」
「可是娘娘,」常念道,「要滅口也該早滅了才是,何至於如今才行動,豈非惹人非議?」
「你說的有理,」曹蘅讚許道,「但總之本宮聽翠微所言,也覺得此事蹊蹺,這宮裡向來是喜歡糊弄人的,合該好好查查才是。若是真的與福陽宮的那位有關,咱們也算有了個把柄握在手裡。」
翠微聽罷,喜極而泣,連忙謝恩道,「多謝娘娘,嬌蕊若泉下有知,定當對娘娘感恩戴德……」
曹蘅聽得倒有些心慌,笑著自嘲說,「我可不敢,她到底是因我等的算計籌謀而去了辛者庫受苦,如今,權當是我補償她罷了。」
翠微聽了有些心酸,然而她也明白自家娘娘沒有錯處,因此也就是再次謝過,退出後歡歡喜喜地去商榷重查此事了。
……
一天後,花房內。
「誒,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事啊?快說來聽聽!」
「就是……前不久不是從太平湖裡撈了個浮屍嗎……那是辛者庫的人,本來已經定了失足落水了結的,但是昨日不知怎麼,又重新查起來了……」
「誒,我也聽說了,聽說那的管事姑姑把辛者庫的人都給盤問了一遍,據說還要盤問咱們這些其他地方的呢……」
小秋聽得入神,一時竟忘了手裡的動作,還是身旁的朋友提醒她,她才突然驚醒,嚇了一跳。
「小秋,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小秋心有餘悸,敷衍道。
「誒,小秋,你不是才從辛者庫調上來的嗎?你認不認識那個死了的人?」同伴好奇地問道,周圍人也紛紛圍了上來。
「不、不認識!」小秋厲聲否認道。眼見圍上來打聽的人越來越多,連忙抽出身來,端著自己的花走了。
「真奇怪……」旁邊的人咕噥道。
……
入夜。
熄燈許久,小秋眼見人全都睡著了,便穿好衣服,提了盞宮燈,悄悄離開了寢房。
混著泥土與花瓣的清香味,仰頭便是皎潔的月光,小秋站在花房的一個偏僻處,心不在焉地徘徊著,似是在等什麼人。
等了許久,小秋都有些睏倦了,打了個哈欠,卻突然後背一陣發涼,有人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你……你快鬆開……」小秋低聲吼道,並且扭動著,試圖甩開對方。
片刻,對方鬆開盤在小秋腰間的手,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怒氣,「怎麼?我才送你離開辛者庫,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小秋想說「是」,但到底是不能得罪了他,隻好壓下怒火,問出了她今天整日憂心之事。
「嬌蕊的事……我聽說開始重新查了?」
那太監打扮的男子點點頭,臉上仍是不見一絲慌張,挑眉道,「是,那又如何?」
「可……你我……」小秋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又不好意思點破,欲言又止,「會不會查到你我的頭上……」
「這可不好說,」那太監的手自然地搭上小秋的肩,「但反正我乾爹可是管事的劉公公,自然不會查到我頭上,至於你——」
那太監勾起小秋的下巴,小秋忍著噁心不去反抗,卻聽到他說,「那可就不好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