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兒乖巧地點點頭,神情卻有些害怕,輕輕抱著母親,貼在她懷中,想要尋求安慰。
「那就好,」陶婉柔柔地撫摸著孩子的腦袋,目光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神色幽暗難辨,「母親對你寄予厚望,你不要辜負了母親……」
「孩兒知道。」
「還有啊……」陶婉頓了頓,醞釀後道,「澤兒想,你三哥和四妹妹為何會頻頻邀你入福陽宮?」
「不知道。」
「他們兩個都沒有見過福陽宮那位,定是受了皇後和淑妃的吩咐,才挑唆你去見那個賤人,他們是想你落入沈氏的魔爪啊傻孩子……」
「可……」澤兒擡起頭,委屈地說道,「三哥和四妹妹都對我挺好的……」
「傻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們明面上對你好,實際上不知道怎麼在背後算計你呢!何況最是無情帝王家,兄弟奪嫡、反目成仇的事還少嗎?你幾個兄弟裡,你大哥哥是再無望奪嫡了,二哥哥又早夭,你三哥哥如同長子,六弟又為嫡長,老五的舅舅更是陛下心腹……隻有你我的兒,你非嫡非長,就一定要做到『賢』,你知道嗎?」
澤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是母親無用,」陶婉落寞道,「這輩子怕是都沒法讓你成為嫡子了,隻是長子之位還有一線希望,但宮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總是找不到機會動手……」
陶婉飽含深情地看著孩子,「不過你放心,我的兒,母親一定會把你捧上儲君之位,一定會的,母親還等著你君臨天下的那一日呢!」
「可……可一定要做太子嗎?」澤兒弱弱道,隻覺得母親從未這般可怕過,「孩兒若是努力成為國家的棟樑之才,也能報答母親、效忠國家啊……」
「不行!」陶婉激動地低吼道,「你一定要做皇帝!你是母親的心血啊!你不僅要做皇帝,還要做建功立業、文治武功的千古一帝啊!你要改革變法,你要統一北方,你要留名青史……
母親這一輩子是隻能待在深宮裡了,但你不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何況你是男兒、你是皇子啊!你難道隻願意做一個毫無實權的閑散王爺,像刀闆上的魚肉一樣、被新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澤兒,你不比你三哥要差啊……」
話音剛落,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怎麼能對孩子這樣激動呢……
澤兒也明顯被嚇壞了,一動不動,瑟瑟發抖。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兒……」陶婉再一次抱住孩子,「你不用管這些事,一切就交給母親就好……」
澤兒點點頭,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我以後還能和他們一起玩嗎?」
「當然了,」陶婉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看著澤兒,「母親隻是想要叫你平時提防著他們,不要受了他們的矇騙就好,他們是你的兄妹,你更要和他們一塊學習,做其中的佼佼者,知道嗎?」
澤兒點頭如搗蒜,「你放心母親,我一定好好學,把他們都比下去,做父皇最優秀的兒子,不會讓母親失望的。」
「對啊,這才是母親的好兒子……」
陶婉終於欣慰地笑了,但轉眼又想起了福陽宮的沈熙宜,那人一日不除,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澤兒隻能有一個母親,那就是自己。
對不起了,沈姐姐。
我也是為了我們的澤兒好。
……
翌日清晨,眾嬪妃前往鳳儀宮向皇後請安,皇後未至,卻聽得一陣聒噪。
原是因如今羅虞領兵在外,皇帝以戰事為重,難免會分寵於羅娢,以示恩典。
姜玉牧位居婕妤之位,本是盛寵,如今見羅娢一下子便從美人晉為貴嬪,自己恩寵又被分去,難免心有埋怨。
昨日,她本做了幾味糕點,欲入勤政殿邀寵,豈料羅娢正在一旁研墨。她自以為不過拈酸吃醋了幾句,竟被羅娢一一懟回,陛下也不幫著自己說話,隻叫自己回宮去哭。
玉牧委屈極了,如今自是痛恨羅娢,今日早會,自詡有皇後撐腰,便肆無忌憚地嘲諷起她來。
「貴嬪娘娘兩個月前還是小小美人,如今一步登天,竟直接晉為了婕妤,如今又為貴嬪,可見令尊能力非凡。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姐得寵,是因為陛下偏愛姐姐呢……」
真婕妤如今得寵,旁人都不便勸和,一片尷尬之中,隻聽得羅娢冷冷笑道,
「呵,真婕妤怕是忘了當年複選前與我同為秀女時,日日巴結著我的時候了吧?如今到底是誰一步登天,哈巴狗都不搖尾乞了呢……」
「你……」玉牧惱怒道,「再如何,妹妹也都是婕妤,隻比姐姐低一級罷了,還有『真』字做封號,怎麼不見陛下也賜姐姐一個好聽的封號呢?」
羅娢對玉牧莞爾一笑,「我姓羅,這就夠了。」
「哼!」玉牧無可奈何地小聲喃喃道,「不就是有個好爹嘛,在我面前擺寵妃架子……小心功高震主,鳥盡弓藏!」
「好了妹妹,」姜玉枚見殿內寂靜,好不容易的熱鬧突然就停了下來,幾位高位嬪妃也隻是隔岸觀火,並不出聲,於是便故意火上澆油勸和道,「你怎麼能這樣說羅姐姐呢?雍國公還征戰在外,你這話說出來,豈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倘若還被陛下聽到了,他又要責備於你了……」
「又?」此話猶如火上澆油,一下子就點燃了姜玉牧,「陛下何時責備於我?昨日不過隻說是要我回宮罷了……你又是誰?也來管我的閑事?別仗著自己是我的庶姐就來管教我,你不過就是個小小美人罷了!」
「唉……」姜玉枚重重地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隻是埋頭抿茶。
全宓輕輕冷笑一聲,似是不屑。
本不關羅娢的事,可卻見她幽幽道,「妹妹還真是嫡庶分明啊,明明自己就為人妾室,自己日後的孩子也是庶子庶女,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是啊,」美人沈令宜也攪進來,對身旁的美人宋綰說道,「我記得,惠姐姐也是庶出呢!」
宋綰接道,「正是呢,姜姐姐你說話可得當心些,得罪咱們不要緊,可別誰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