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鳳儀宮早會之際，陶婉驚魂未定，便聽到眾人議論起沈熙宜中毒之事。
「妹妹聽聞，」玉牧神秘道，「」福陽宮的沈氏瘋了，不知姐姐們可聽到動靜了沒有？」
陶婉詫異但又不露聲色地看向她去，隻見和嬪江若華不屑地質疑道，「妹妹是從哪裡聽聞的？這種誑語也值得信……那沈氏不是中毒昏迷不醒嗎？」
姜玉牧冷哼一聲，「姐姐可別不信，昨夜我聽到動靜，便派人去打探情況，我的人親眼所見——那沈氏光著腳跑到福陽宮外面，大喊大叫，逮著巡視的宮人就問有沒有看見什麼人，嘴裡念著什麼人名……後來福陽宮的人來了，好幾個用來才把她壓到宮裡，這不是瘋了傻了還能是什麼？」
宋美人好奇問道，「可沈更衣不是中毒了嗎？縱然她能醒過來，還有這個力氣去鬧？」
「這……」玉牧遲疑道，「或許是迴光返照也說不定呢！反正她突然河豚中毒也是蹊蹺，指不定是誰要害她呢！」
說罷，她得意地掃了一眼和嬪，似乎是覺得她最有嫌疑。
「真婕妤，你可得慎言吶，」陶婉挑眉道，「這無憑無據的事，哪裡能這樣輕易指證？依我看，那沈氏或許就是裝瘋賣傻，以此來博取咱們同情罷了！」
「姐姐既不信，那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妹妹聽聞從前姐姐還和沈氏是摯友呢！如今是心虛了？還是害怕了？」
「本宮自然會去，」陶婉神色平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隻是妹妹膽量如何……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
「誰還不敢去了？」玉牧暗暗惱著，但心中還是有幾分擔憂，便向與自己交好的宋綰使了個眼色。宋綰不敢駁回，隻好道，
「那我同姐姐一起去看望沈氏。」
江若華也對陶婉溫婉一笑，「我也同去。」
早會上，皇後果然主動提及了更衣沈氏一事，稱今早福陽宮貼身侍奉沈氏的宮女小秋來報，沈氏已醒，隻是心緒不寧，還需靜養為佳。說罷，便沒有再提，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
玉牧得意地瞟了眼對面二人。
雖是有皇後金口玉言，但在散會之後，四人還是結伴去了福陽宮，打算一探究竟。
福陽宮的清冷比起冷宮也毫不遜色，隻有翠陰庭樹上的陣陣蟬鳴宣示著宮中唯一的生氣。
小秋在庭中熬著葯，見幾位嬪妃到來，便立刻心領神會地將其引入殿內。沈熙宜本倚在床榻上隨意地翻看圖冊，見眾人進來，尤其是見陶婉進來，立刻嫣然一笑，
「陶妹妹，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呢……」
話音未落，陶婉不寒而慄，又恍惚記起了昨夜那個荒誕而可怕的夢，夢中沈氏所說的，竟與現在如出一轍。
陶婉扯了扯嘴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緩緩坐在床沿上，後說道，
「聽聞更衣大病初癒，我等特來慰問更衣一番，不知更衣身體可好？」
「婉兒，你怎麼不喚我姐姐了？」沈熙宜獃滯地像個孩子，「是不是我惹你不高興了？」
陶婉愣住，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思索著她究竟有幾分是真，而後婉轉一笑，「是呢，許久不見沈姐姐，竟忘了從前的老稱呼了，姐姐可別見怪才是。」
「咱們姐妹之間，見怪這些做什麼？」沈熙宜承羞應道，隨和又看向其他三人，頗為不解，「陶妹妹，這些人都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莫不是你有了新友不成？」
陶婉與江若華面面相覷，若是她不認識真婕妤和宋美人也是情有可原，可怎麼她連江若華也不認識了？
「沈姐姐，你不記得我了？」江若華關切道「當年初見之時，我還送你一隻和田玉鐲呢，你都忘了不成？」
沈熙宜獃獃地搖了搖頭。
「那這是在宮裡，」陶婉沉聲詢問道，「咱們都入宮了，你還記得嗎？」
「宮裡？宮裡又是何處？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沈熙宜委屈地喃喃道。
「那清芷，李清芷你總該知道了吧？」
陶婉挑眉，她已經許多年不提死人的名字了，如今卻還是為她而破了戒。
「這個我知道！」沈熙宜從無措中緩過神來，神采奕奕地對陶婉說道，「那她人呢？清芷也入宮了嗎？我好像好久都沒有看見過她了……連她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
「清芷早就死了……」陶婉幽幽道，「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沈熙宜再次搖搖頭，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她。
「她啊……」陶婉掃了一眼眾人，到底是沒有講出李氏冷宮自縊的幕後真兇，隻是淺淺道，「她是被自己蠢死的，蠢得無藥可救，就隻好上吊自殺了……」
「原來如此……那清芷好可憐啊……」沈熙宜落寞道，「陶妹妹，我好害怕……」
「害怕？原來這世上，竟也有姐姐會害怕的事情……也不知姐姐是否還記得從前說過，你可向來是不怕什麼鬼神陰司地獄報應的……」
「什麼鬼神？什麼又是陰司地獄？我隻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裡……」沈熙宜委屈地落下一行淚來，「陶妹妹，你多來陪陪我好不好？我一個人哪裡都不敢去……誰也不認識……我唯一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
話音剛落，沈熙宜便撲過去緊緊抱住陶婉，頭埋在她的肩上，任憑陶婉如何推脫也不肯放手，因為激動，還止不住得顫抖。
「好了，好了，」陶婉見狀，不得不安撫於她，「我答應你就是了，快些鬆手。」
沈熙宜輕輕鬆開，擡眸看向她，涕淚縱橫，隻是激動地點頭如搗蒜，「好，好……隻要你不拋棄我就好……我隻剩下你了……」
陶婉為她用帕子拭淚，卻並未完全放心，而是繼續試探道，「姐姐你是不知道，這幾年咱們沒有相見的日子裡，我有了一個孩子，叫澤兒，長得乖巧可愛，還有和你一樣的鳳眼，改天我讓你來看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