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母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她知道老大媳婦這是鐵了心要趕她走,不過,她倒也不覺得有多傷心,畢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隔層肚皮差成山。
本想繼續勸說的姚大郎,聽了田小蕊的話,頓時左右為難。說實話,他心裡捨不得媳婦和女兒。
可母親含辛茹苦將他撫養長大,吃了數不盡的苦頭,如果為了媳婦而傷了老娘的心,那他豈不成了豬狗不如的畜生?
面對要相伴一生,並為自己生下女兒的媳婦,以及給了他生命的母親,姚大郎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哪一個都得罪不起。
不過,姚母倒是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心裡跟明鏡兒似的,自己這個大兒子明顯選擇了他媳婦。說不難過,那絕對是假的。
如果不是早就有了想和小兒子一起生活的打算。就這麼被趕出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現在終於相信了那句話,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好了,你也不用勸了,既然你媳婦不希望我留在這個家,那我走就是了。日後你是將嶽母接過來一起生活,還是怎樣,都跟我沒有半文錢關係。你要是還念著我是你娘,就送我去鎮上找你弟弟。要是不願意,那我就去找別人好了。」
姚母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彷彿被寒風吹過的湖面,平靜得讓人害怕。
其實,她的心裡早已難過到了極點。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山村。
「小蕊,你快和娘說啊!你不是那個意思對吧!」姚大郎深知母親越是表現得風輕雲淡,心裡就越是難過,他連忙用胳膊撞了一下田小蕊。
「解釋什麼?我就是這個意思,要麼拿錢,要麼走人,這可是她自己選的!你幹嘛要攔著?我就不信,跟著三郎能比咱們過得更好!」
田小蕊的聲音尖銳得像一把刀子,直刺姚大郎的心臟。
她也沒想到婆婆寧願選擇後者,也不願逼小兒子將工錢上交,倔脾氣也上來了。
還有,剛剛老太婆的一句話反倒提醒了她,對啊!大不了將母親接過來一同生活,反正如今也是獨居,不如過來幫自己照看孩子。
「好了,你去套車吧!日後無論生活是好是壞,我都絕不會給你們增添麻煩。」姚母撂下這句話,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姚大郎見二人互不相讓,也是無可奈何,隻得老老實實去套車,心中卻暗自思忖,如果此事被村民知曉,自己定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由於家中生活拮據,姚母已經多年未曾添置新衣,所以很快便收拾妥當。
姚大郎看著母親懷中的包袱,不禁眼眶濕潤,心中滿是對母親的愧疚。
再瞧母親身上那件布滿補丁的外衣,更是心如刀絞,反觀自己一家三口,身著的皆是這兩年新做的衣裳。
「走吧!我已經收拾好了。」姚母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居住多年的房屋,輕聲說道。
「娘,真的要走嗎?」姚大郎實在不想讓母親離開,可又無力勸說媳婦,語氣中甚至流露出一絲哀求。
「既然你媳婦嫌我礙眼,那我還是離開為好,免得因為我而導緻你妻離子散,到時還要遭人埋怨。」
姚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彷彿在談論今晚要吃什麼菜一樣輕鬆。
田小蕊則連看都沒看母子倆一眼,抱著閨女就去串門了。
自從女兒出生以後,她的性情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漸漸地開始有人與她往來,久而久之,在村中也有了那麼一兩個可以傾訴衷腸的朋友。
姚母並未多做停留,而是背起包袱就爬上了驢車。
「先去你二弟家一趟,然後再走,免得日後他心生埋怨。」
前方趕車的姚大郎微微點頭,趕著驢車直奔二弟家。
「當家的,我覺得你大嫂對婆婆似乎心存不滿。」謝氏坐在窗前,手中飛針走線,嘴裡還念念有詞。
「不會吧!這些年咱娘對大嫂已經夠好了,如果她還不知足,那可真是喪良心。」
姚二郎聽聞,先是一愣,隨即繼續埋頭磨鐮刀。顯然,他對此說法將信將疑。
「怎麼不可能,你難道忘了,她剛嫁到姚家時,是如何對你們一家頤指氣使,將婆婆當作奴僕使喚的。」
謝氏搖頭笑了笑,這些年,田氏在婆家的種種惡行,她可是歷歷在目。
「不會吧!我前幾日過去,看著一切都挺和睦的,並未察覺有什麼矛盾啊!」
姚二郎聽了媳婦的話,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大嫂剛過門時的種種劣跡。
但自從侄女降生後,她不是已經痛改前非了嗎?對此,他感到困惑不已。
「哎!我聽那話裡的意思,好像是因為三郎沒有將所有工錢如數上交,所以她才心懷不滿,還抱怨婆婆偏心。」
儘管自己和田氏是妯娌,但謝氏對她並無太多好感,主要是之前的印象實在太差。
「也難怪!不過三郎本來就掙得不多,能上交一百文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我沒記錯,小弟每月的工錢好像也才四百文吧!」
姚二郎覺得田氏實在是貪得無厭,小弟都不打算回村居住了,她還能省下一筆建房的費用,為何就不能寬容一些呢!
兩人正說著,擡頭便瞧見母親面色凝重地踏進了院子,身後緊跟著一臉漠然的大哥。
「娘和大哥怎的今日得閑過來?瞧著似乎有事。」謝氏趕忙放下手中的衣物,欲起身相迎。
「你且慢些,莫要傷著了肚裡的孩子!」姚二郎小心翼翼地將媳婦從凳子上攙扶起來,臉上寫滿了緊張與擔憂。
謝氏嬌嗔地說道:「不必管我,你快去瞧瞧娘和大哥是否有要事。」
她深知自己的婆婆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過來,想必是有什麼重要之事。
「娘,大哥,你們來了,快進屋。」姚二郎滿臉笑容,熱情地說道。
「娘還道你今日外出做事去了呢!」姚母已有數日未見二兒子,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意。
「今日並無活計,過兩日才走,便尋思著在家多陪陪媳婦。」姚二郎有些羞澀地撓了撓頭,那模樣,竟如孩童一般,雙頰緋紅。
「娘,您過來了,快請坐。」謝氏見婆婆到來,趕忙起身,為其斟茶倒水。
「你這還懷著孩子呢!就別忙活了,我此番過來,是道別的……」
話還未說完,一旁的小兩口立馬打斷,「道別?娘,您這是要去何處?」
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為何要離家出走。
「你大嫂因三郎工錢之事,心生不滿,給了我兩個選擇……」姚母也不再隱瞞,直截了當地道出了離家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