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田寶兒聽聞事情原委後,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尤其是那緊握的拳頭,猶如被激怒的雄獅,越轉越緊,一條條青筋如虯龍般凸起,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但小溪卻毫無懼色,畢竟害大丫小產的罪魁禍首並非自己,而是那個心如蛇蠍的繼母。她巴不得母子倆反目成仇,鬧個天翻地覆才好。
「你說她怎會變得如此狠毒?當初,我之所以選擇在鎮上租房,就是擔心她會欺淩大丫,豈料她卻陰魂不散地追到鎮上,幾次三番擾亂我們的生活。
如今,她更是害死了我們的孩子,她的親孫子!大姐,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田寶兒深信,定是老天爺看不慣他們一家四口昔日對大姐的所作所為,如今才將這惡果報應在自己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你不怪我動手打了她?」小溪萬沒料到,他竟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管怎麼說,王氏也是田寶兒的生母。這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若是你尚未出嫁,或許我還會偏袒她,隻怪那時年少不明事理。忘卻了你亦是父親的女兒,是我們兄妹二人奪走了你唯一的親人,緻使你過著連大戶人家的下人都不如的生活。
大姐,你可知道?初被賣到江南時,每次遭受打罵,我都會想起你,想起你自幼對我們兄妹的悉心照料。而我和小蕊卻在父親面前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在一次次的失望中,你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徒勞地去解釋,與父親的關係也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漸行漸遠。你的眼眸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期待,唯有一潭死水。
我拚命讓自己活下去,隻為能回來向你道歉,為曾經對你造成的種種傷害懺悔。你覺得我還會像從前那般愚昧無知,是非不分嗎?」
不得不承認,田寶兒這番話確實令人感動,隻可惜小溪隻將其當作耳旁風,並未真正放在心上,畢竟有些傷害並不是一句道歉便能和好如初的。
她今日之所以會跟來醫館,並非是為了這個自己從小照顧大的弟弟,而是真心實意地擔憂大丫這個善良的姑娘。
說完這番話,田寶兒頓覺如釋重負,卻不敢擡頭直視自己的姐姐,而是讓葯童打來一盆溫水,坐在床前,幫大丫擦拭起額頭的汗珠來,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彷彿生怕弄疼了沉睡中的大丫。
小溪本欲起身離去,但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留下,等待大丫蘇醒後再行離開。
「夫人,葯熬好了。」葯童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葯湯,宛從後堂緩緩走來。
「好,給我吧!」小溪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葯湯,隨即看了眼田寶兒。
「大姐,我來喂大丫服藥吧!」
田寶兒急忙起身,想要接過葯湯,但卻被小溪斷然拒絕了,「還是我來喂大丫吧!你趁此機會趕緊回家把貨卸了,那上面的血跡,恐怕會引來成群結隊的蒼蠅。」
由於走得匆忙,車上的貨物還未來得及卸下,小溪便催促田寶兒先回家一趟。
「可……」田寶兒擔憂地看了一眼床上緊閉雙目的大丫,唯恐自己離開後,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大丫的,雖然對你不喜,但你媳婦並無過錯,快去快回。」小溪冷著臉擺了擺手,絲毫沒有注意到田寶兒的臉色變化。
此言一出,田寶兒如遭雷擊,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酸楚,雖然他早已心知肚明大姐對他的厭惡,但親耳聽到,還是難受的要命。
而小溪才不會在意田寶兒的感受,她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頭也不擡地給大丫喂葯湯,每一勺都要放到嘴邊吹一吹,確保溫度適宜才會小心翼翼地給其喂下。
看著眼前這一幕,那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記得兒時自己每次生病,照顧他最多的不是母親,而是這個被他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同父異母的大姐。
她用盡各種方法,哄騙著自己喝下那苦澀的葯湯。而母親卻從未有過那般耐心,隻要自己稍有不配合,便會指責大姐,彷彿一切都是大姐的過錯。
可她似乎忘記了,照看自己和妹妹並不是大姐的責任。
每次自己和妹妹犯錯,母親都會將大姐罵得狗血噴頭,要知道她也僅僅比自己大了兩歲而已。每每想到這些,田寶兒內心就越發愧疚。
「行,那文秀就拜託給大姐了,我很快就回來。」說完,田寶兒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館。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走後沒多久,嶽父嶽母就拎著一籃青杏過來看望他們小兩口。
自然也從街坊口中得知了發生在家門口的事情,頓時氣得暴跳如雷,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點燃,更多的則是對自己寶貝女兒的擔憂。
尤其是聽到有人說女兒身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臨走時還在流,他們的心就痛的無法呼吸。
同時,他們也對王氏那個惡毒的女人恨之入骨,暗暗發誓,待確定閨女平安無事後,定要去竹溪村找王氏算賬,這次絕對不會像上次那般輕易放過她。
田寶兒回來時,就見老兩口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向街坊打聽他們去了哪家醫館。
原本他是打算等把大丫接回來以後,養上幾日再告訴二老的,畢竟哪個當父母的看到寶貝女兒渾身是血地躺在床上,恐怕都會心如刀絞,無法承受。
沒想到,老兩口竟然找過來了,他不知道是別人送的信,還是嶽父嶽母就是單純的過來看望女兒,被他們給撞上了。
明明知道會招來一頓謾罵,卻還是硬著頭皮趕著驢車走了過去,輕聲說道:「爹娘,你們來了?」
隻可惜話音未落,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我們大丫的命咋這麼苦,攤上你娘那樣一個心如蛇蠍的婆婆,幾次三番上門找茬,如今又害死了我那還未出世的外孫子,我看你們倆也沒有再過下去的必要了,現在就帶我們去醫館,我們這就接她回家,從今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各自婚嫁。」
張氏簡直要氣炸了肺,這一巴掌猶如那排山倒海之勢,用盡了渾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