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莫要傷心,既然祖父祖母如此看輕咱家,那便不去也罷,隻要禮數周全,旁人也挑不出半分錯處。
堂叔不是借咱本錢了嗎?那咱就得好生幹,努力將日子過起來,到時候定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春妮見爹娘不知不覺間眼眶泛紅,心中很是難受,趕忙出言寬慰。
「閨女說的對,不就是嫌咱家窮,怕丟了他們的臉面嗎?那咱們就爭口氣,把日子過好了,活活氣死他們。」聽完女兒的話,劉氏心中稍感寬慰,也連連點頭。
「不過,你們娘倆覺得賣枕頭線腦是否可行?」陳長安想聽聽妻女的看法。
劉氏沉思片刻,緩緩說道:「針頭線腦雖說利潤微薄,但積少成多亦是不錯,若是做其它買賣,咱也沒把握定能賺錢,這賣不完的,還能留著自己用。」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做起買賣來。
陳長安亦跟著點頭,「好,那就聽你的,等賺了錢,第一時間就還給家旺,他如此信我,咱可不能丟了這份臉面。」
「太好了,明日我就同娘去鎮上打聽一下,去何處拿貨,到時還可以順帶賣些其它東西,比如絡子。」
聽到爹娘的話,春妮喜不自禁,嘴角的笑意就沒有散去過。
「對呀!我怎將此事給忘了,春妮近來跟小姐妹們學打絡子,特別好看,說不定會有人喜歡呢!
碰上沒集市的時候,就去山上轉轉,像菌子野菜這些可都是能換錢的……」
劉氏越想越歡喜,眼前彷彿已經浮現出一幅美好的畫面,小小的攤子前擠滿了熙熙攘攘的客人。
這邊一家三口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明日去鎮上的事宜。
而蓮花村田家,卻是萬籟俱寂,安靜得好似無人居住一般,若不是房中偶爾傳來一兩句說話聲,真會讓人誤以為家中無人。
「咱爹這是咋啦?瞧著似乎有心事呢!」姚大郎偷偷看了眼坐在火炕邊吞雲吐霧,一言不發的老丈人,不禁心生疑惑。
田小蕊嘆了口氣,「還能咋回事?肯定是在想大姐唄!以前我從未發現他這般在意大姐,臨老倒是轉了性,如果他當年也如此維護,我也不會那樣對她了。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這麼僵。」
姚大郎聽後不禁皺了下眉頭,「那咋辦?要不我去勸勸咱爹。」
老丈人對他一直不錯,看到老人家坐在那裡,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好受。
「勸啥呀!沒聽過一句話嗎?解鈴還須繫鈴人,他這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
反正她是沒臉去找大姐,也不好意思去找,畢竟造成今天這副局面,同她也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果不是她時常搬弄是非,讓本就不喜大姐的母親,對她越來越討厭,父親也就不會為了哄母親開心,而對大姐不聞不問,變得冷漠無情。
大姐也不會因此徹底寒了心,自出嫁以後,便同娘家斷絕了一切往來,逢年過節,也隻願去老宅看望祖父祖母,不願登門看一眼父親,還有這個曾經為她遮風擋雨的家。
姚大郎連忙搖了搖頭,「那我就沒辦法了,你同大姐的關係這麼僵,甚至還不如陌生人,如何能勸說她同嶽父和解。」
讓他幹活還成,勸人這事屬實不在行,尤其是老丈人同姨姐的事。
田小蕊一邊給女兒搖著蒲扇一邊說:「我們就當看不見好了,反正明天便搬出去了。」
原來,他們白日去了村中一個獨居的阿婆家,大概是老人家太孤獨了,想找個說話的人,並沒有像其她人一樣回絕。
甚至說,可以不要租金,隨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自從老頭子離世後,唯一的兒子,也帶著妻兒搬去嶽父家生活,隻留她這把老骨頭,獨守著偌大的院子,形單影隻,好不孤寂。
兩人已同阿婆商量好,明日稍作收拾,便搬過去,正好住進那兩間閑置的廂房。
此刻,成為夫妻倆談論焦點的當事人,卻仿依舊穩坐原地,繼續悠然地抽著旱煙袋。
但從那緊鎖的眉頭,不難看出有心事。
他心中暗自思忖,是否要去趟竹溪村,給大女婿家幫忙。
自從得知大女兒女婿又在村中買了一座山頭,準備種植藥材,他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既欣喜又酸楚。
欣喜的是,女婿如此有能耐,全憑自身的努力,日子過得愈發好了,家業也是越攢越多,每每有人提及小兩口,他都倍感自豪。
然而,一想到無論大女兒家有任何事情,皆是從他人口中得知,心中不禁湧起一絲落寞。
他深知女婿家日子好過,並不缺自己這個幫工,可就是按捺不住那顆想要去瞅瞅的心。
可女兒女婿對他的態度,卻讓田大福不敢輕易前去,唯恐會惹得小兩口心生不快。
若是不去吧!心中的愧疚感便會愈發沉重,他想了許久,直至房中的油燈,馬上燃燒殆盡,這才爬上炕,準備躺下。
由於心事重重,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最後,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採用最古老的方法,「數羊」。
怎奈這一招也無濟於事,直到一更天,他才漸漸泛起困意,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待到再次睜開雙眼,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爹,您醒啦?早飯剛做好,您快起來洗漱,吃早飯吧!」田小蕊剛跨過門檻,就瞧見她爹已經醒來,正在疊被子。
「好,這就來。」田大福面色凝重地問道:「你們真的要搬走嗎?」
一個人的家好冷清,靜到針落可聞,這兩日,他已習慣了一家三口的存在。
他們的突然離開,自己竟還有些不舍,哪怕依舊住在同一個村。
田小蕊聽到他爹的話,點了點頭,「說話說的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這老是住在娘家,難免會招人閑話,所以,還是搬出去單過,更為合適。」
「好吧!隻要你們開心就好,反正同住一個村,想看孩子了也方便。」
田大福知道搬走之事,已是闆上釘釘,便沒有再繼續勸說。
他豈會不知女兒的顧慮,既然如此,在勸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早飯極其簡單,黃澄澄的窩窩頭,一盤雞蛋醬,以及各種蘸醬菜。
小白菜、黃瓜、水蘿蔔、芫荽等。
對於莊戶人家來說,雞蛋可是好東西,平時根本不捨得吃,大部分都拿去集市換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