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方一直表現的很淡定，若不是夏嵐風看到其衣袍下兩股戰戰，怕是要給他糊弄過去。

　　被人發現，胡方也不再掩飾，惱怒道：「誰還沒有第一次，以前都是在死人身上動刀，這是換做活人，不得緊張一下。」

　　說是緊張，等到了手術環節，胡方氣質大變，如同換了一個人。

　　整個人變得堅定、沉穩。

　　顯得更年輕。

　　之前的腿抖，可一點都不影響這會手穩如泰山。

　　第一刀下去，胡方找到感覺，很快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夏嵐風在一旁，用銀針輔助，為周一年止血。

　　門外，兩個懸壺堂護衛守著，絕不會讓人進來打擾他們。

　　在醫術發達的時代，這僅僅是個小手術。

　　但在這個世界這個時候，卻是跨時代之舉。

　　每一個步驟，都有著它的深意。

　　王大夫奮筆疾書，認真記下胡方每一個動作。

　　一場手術，三個大夫配合。

　　耗費兩個時辰。

　　術後，周一年轉移到單獨的病房。

　　胡方擦了擦汗水，搖頭道：「還是不行，這場手術湊齊我們三人才完成，若是沒有這麼多大夫，豈不是手足無措。」

　　一般醫館，一個大夫配一兩個學徒，是正常操作。

　　夏嵐風安慰：「萬事開頭難，不試一次，怎麼知道行不行。」

　　胡方搖頭晃腦，自我安慰：「感覺要不了那麼多人，有些事情，仔細點的學徒就能做，不過，還是得有大夫在才行。」

　　王大夫忙前忙後，一直盯著周一年，記錄下他每一次變化。

　　每隔半個時辰，便為周一年診脈一次。

　　看看有沒發熱，脈搏混亂癥狀。

　　胡方年紀大了，加之是主刀人，便在周一年旁邊的房間休息。

　　夏嵐風看著沒她什麼事，離開周一年病房，吩咐人，沒事不要去打擾。

　　人越多，病菌越多。

　　懸壺堂已經有消毒概念，還是不夠。

　　路上，夏嵐風遇到之前她叫住的學徒，學徒一看到她，立馬迎上來。

　　「夏大夫，孫家人來了懸壺堂，說是來找你。」

　　「他們在哪？」

　　「在前堂七號房中，人還沒走，人有點多，若是他們找夏大夫麻煩，夏大夫盡可出來找懸壺堂護衛。」

　　「這話是誰教你的？」

　　學徒低著頭，更加恭敬道：「是周環周大夫，周大夫是懸壺堂最好的大夫之一。」

　　周大夫沒有明說，學徒卻知曉，這一定不是個簡單人物，否則周大夫不會讓他們小心伺候。

　　她還認識谷主。

　　他又不是眼瞎，看不懂眼色。

　　夏嵐風在學徒帶領下，來到前堂七號房。

　　一進去，本就不大的房間，呼啦啦擠滿人。

　　嬤嬤丫鬟，小廝僕人，護衛還有幾個主子。

　　也不怕擠得慌。

　　夏嵐風臉立馬黑了，揮手趕人。

　　「無關人等，全部出去。」

　　下人看著主子，等待主子發話。

　　夏嵐風臉色微變。

　　孫婉立馬站起身，率先往外走，還不忘招呼其他人。

　　「行啦行啦，都出來，留兩人在身邊伺候進行。」

　　夏嵐風斜孫婉一眼，不悅道：「除了病人，其他都出去。」

　　孫婉一愣，迅速反應過來。

　　「對對對，都出來，不要打擾夏大夫。」

　　孫震坐在椅子上，不動如山。

　　目光落在夏嵐風身上，明顯就是不信。

　　孫婉狠狠瞪他一眼，他才不情不願站起身，敷衍作揖。

　　「見過夏大夫，鄙人孫震，潼城孫家人。」

　　姜蕪兒盈盈站起身道：「見到夏大夫，大姑姐跟我說過夏大夫，今日一見，果然如大姑姐說的一般，秀外慧中。」

　　夏嵐風隨意瞥了一眼，內心呵呵冷笑。

　　用秀外慧中來形容一個大夫，就跟直接用庸醫來形容大夫有什麼區別。

　　孫婉幾次來找她，很明顯，這個評價絕不是出自孫婉的嘴。

　　夏嵐風臉色一直很平靜。

　　她是大夫。

　　他們是病人。

　　僅此而已。

　　攀交情，不必。

　　夏嵐風坐下，沉聲道：「誰先來？」

　　打招呼被人無視，孫震和姜蕪兒臉色都不好，隻是商人本性，賤人三分笑，還在強忍著，沒有爆發。

　　孫震懶散坐回去，擡下巴示意姜蕪兒。

　　姜蕪兒緩慢走到夏嵐風面前，優雅坐下，伸出手，輕輕放在脈枕上。

　　夏嵐風目光掃了一圈，落在姜蕪兒臉上，沉聲道：「往後，脂粉少擦點，這東西對胎兒有害，特別是早期胎兒。」

　　說著，手指壓在姜蕪兒手腕上。

　　靜等一刻鐘。

　　夏嵐風嘆口氣。

　　「年紀輕輕，何苦折磨自己。二十來歲的人，四五十歲的身體。我給你開幾張藥方，你回去先用著，切記，不要同房。」

　　連續流了幾個孩子，一身帶下病。

　　憂思過度，壓力太大，滿身亞健康問題。

　　當著姜蕪兒的面，夏嵐風隨手寫下好幾張藥方。

　　「這張是洗劑，熬水之後，沖洗下體，不要用浴桶，也不要和洗其他地方的東西混用。清洗乾淨後，自然晾乾，然後再穿衣物。貼身衣物，以細棉為主，貼身小衣，高溫煮過之後，在太陽底下暴曬。」

　　「這張口服，每天三次，連服七天，沒問題之後，換下一張，十四天之後，過來複查。」

　　又是洗又是喝，完全沒說到生孩子的問題。

　　孫震不甘心，站起來道：「夏大夫，我夫人的身體，有沒有其他問題？」

　　夏嵐風嫌棄看了孫震一眼：「她沒有問題，她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不過是因為流產多次，身體沒有調養好，自然需要調養。」

　　孫震臉色一白，惱羞成怒，想到姐姐的吩咐，頓時手抵著嘴唇，假裝咳嗽。

　　「沒事就好。」

　　緊接著，頹廢坐回去，一臉受傷。

　　姜蕪兒手拿帕子，輕輕放在唇邊，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真好，不是她的問題。

　　「院中可有夾竹桃等物？」夏嵐風沒那個功夫安慰兩人，繼續問診。

　　「有一株，不過離我們的院子很遠。」

　　「夾竹桃不適合種在院中，最好用東西圍起來，小孩子調皮，容易誤食，大人身體弱時，也不宜過於接觸。」

　　「好，回去之後，就將那株夾竹桃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