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憋了一口氣,硬邦邦地說了句:「不冤。」
六姑娘拿帕子,壓了壓唇角,又問道:「那張氏和張姑娘說的話?」
賬公子憋屈地說了句:「都是子虛烏有。」
「既然是子虛烏有,那我想問問,平白來我府門口鬧,讓我丟了這麼大臉,又該如何?」
「……」
張公子不明白了。
不是已經打過母親和妹妹了,這六姑娘怎麼還這麼問?
張公子心中升起了幾分怨氣。
都已經這樣了,這位六姑娘怎麼還咄咄逼人?
六姑娘擡眼,透過玉奴和身邊婢女的縫隙,看到了一個淡淡地輪廓,「怎麼,很難回答嗎?」
張公子不知六姑娘心中所想,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是母親道聽途說,才會做下這等糊塗事。在下代母親給姑娘,給謝府賠禮。希望姑娘看在母親年邁,腦子不清楚的份兒上,饒過母親。」
「饒了你母親?」
六姑娘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消息一般,諷刺地笑了笑:
「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放過你們家?」
張公子:「人都說,世家女子多賢良大度。母親不過隨口說了幾句錯話,這禮也賠了,姑娘也打了。姑娘,還請得饒人處且饒人。」
「幾句錯話?」
六姑娘聽到張公子這麼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
「你可知,她的幾句錯話,會讓我謝氏女去死!」
張公子臉色一變,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是在下說錯話,請姑娘責罰!」
「既如此,那你就去寺裡的講經台上抄寫經書。」
「替中宮娘娘祈福。」
六姑娘倒也聰明。
若是讓張公子抄寫經書給謝家女祈福,不僅不會消除張公子心中對謝氏的偏見,還給了張公子用這件事做文章的機會。
到時,為了堵住言官的嘴,她還要費盡心思去解釋,實在是不劃算。
聽聞,這幾日因為大皇子妃小產的事情,已經幾日沒有出宮門了。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六姑娘不想知道。
但世家大族該給中宮娘娘撐起的臉面,六姑娘也不會錯過。
況且,用這麼一個廢物,給謝府賺一些臉面的事情,穩賺不賠。
張公子起先並不答應,但是聽到六姑娘說是給中宮娘娘祈福。他心中的那點不高興,又很快地被壓了下去。
他自幼飽讀詩書,才華橫溢。
過去,他一直以為是沒遇到一個可以賞識,給他機會向別人展示自己的機會。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機會,說什麼他都會緊緊抓住。
「好。」
張公子幾乎是六姑娘的話音一落,就立刻應了下來:
「我去抄寫佛經,姑娘就不要再計較母親和妹妹的失禮之處。」
「咱們之間的賬,一筆勾銷。」
六姑娘很痛快地點點頭:「好啊。」
張公子從地上爬起來,使了銀子,才找了兩個幹慣了粗活的女人。把自己的妹妹和娘,背回了自己家。
在張公子走了之後,六姑娘才喊了一聲:「玉竹。」
她隻是看了一眼玉竹,玉竹就立刻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
玉竹朝著六姑娘輕輕點了下頭,在旁人還未注意時,悄悄離開了,跟上了張公子。
「張公子。」
走在前面的張公子聽到有女人喊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他的面前就閃過了一道殘影。
而後,他的眼睛,右手手腕,便傳來了一陣痛楚。
張公子都不知道是先該捂眼睛,還是先捂手腕:「我的眼睛!我的手!」
可是這安靜的小巷中,隻有張公子的慘叫聲,以及偶爾經過的風聲。
再無其他。
六姑娘回到自己院子時,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三太太,正在和芳姐兒說話。
也不知道說起了什麼,芳姐兒的聲音越來越大,三太太的情緒也越來越控制不住。
玉奴站在六姑娘身後,低聲道:「姑娘不進去嗎?」
「進去做什麼?」六姑娘神色和語氣都很平淡,看不出是生氣還是高興,「她們母女倆就算是吵的破了天,她們也是一家人。」
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外人。
玉奴:「姑娘,奴婢聽著,怎麼覺得是三太太想要芳姐兒嫁去張府啊?」
那張府,太太是個粗鄙的人,小姑子又慣會算計。那家公子也不上進,也不知讓芳姐兒嫁過去,對謝家能有什麼好處。
六姑娘站在樹下,溫熱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落在了他的身上,平白帶了幾分暖色,「估摸著,是三嬸兒覺得芳姐兒丟人,早早打發了才是。」
玉奴:「就算是三太太想要芳姐兒即刻出嫁,那該有的規矩也不可少才是。」
六姑娘:「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了,還要什麼規矩?」
玉奴:「三太太捨得就這麼讓芳姐兒出嫁?」沒有聘禮,沒有嫁妝,就這麼兩手空空的出了謝氏的門。
三太太不生氣才怪。
六姑娘笑道:「所以啊,三嬸兒來催芳姐兒了。」
芳姐兒此時嫁去張家,三嬸兒就能用她和張公子之前的事情,強行將掌家送來的聘禮,長房給芳姐兒準備的嫁妝,扣在在府上。
不過,為了謝府的臉面,三嬸兒也有可能讓芳姐兒帶走一點東西。
至於給多少,那就要看三嬸兒的心情了。
六姑娘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聽著裡面傳來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才帶著玉奴進門。
六姑娘先給三太太福了福身子,「三嬸兒,」而後又給芳姐兒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芳姐兒。」
芳姐兒小心翼翼地給六姑娘行禮,規規矩矩地站在了角落裡,絲毫不見從前的跋扈大方。
三太太坐在正位上,滿臉怒氣地拍著桌子,大聲嚷嚷著:「小六,你說說你,怎麼能她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你現在把張家的人給打了,又推了他們家,你讓她怎麼辦!」
三太太伸出手指,氣呼呼地指責芳姐兒:「她自己作死,你攔著做什麼!」
她都要氣死了。
她怎麼就養出來這麼一個不知道羞恥的玩意兒!
六姑娘讓人上了茶,「三嬸兒,你嘗嘗,這是下面的人剛送來的白茶。你嘗嘗,味道怎麼怎麼樣。」
三太太現在正在氣頭上,則呢麼可能喝得下去熱茶。
她接過了丫頭遞過來的茶,隻是敷衍的聞了聞,就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我喝不慣!」
六姑娘倒也不在意三太太的敷衍,輕輕地吹了吹杯子裡的浮沫,而後淺淺的嘗了一口:「三嬸兒太心急了。」她說:「就算是三嬸兒中意張家,那也要好好了解了解張家,才能把咱們家的女兒嫁過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