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亦驍沒說話，隻是抿唇看著她，眼神有些苦澀。

　　「你這個樣子，好像我在欺負你。」

　　溫晚緹挑眉。

　　這段時間，她見多了任亦驍的苦瓜相。

　　她無法回應他的感情。

　　他們在c國多年相處出來的情分，卻不是假的。

　　一直以來的淡漠，一方面是一時無法接受他是白家人，也因為彼此的立場問題，怕他因為立場，對旭旭和妙妙不利。

　　另一方面，則是不想給他虛假的希望。

　　看著他這樣，她心裡也不太好受。

　　「可不就是你欺負我嗎？」

　　溫晚緹難得的玩笑，讓任亦驍怔了怔，眼底也浮現出久違的笑。

　　隻是很快，又想起找溫晚緹出來的目的。

　　眼底的笑被一抹凝重代替。

　　有服務員過來上菜。

　　三菜一湯，都是溫晚緹喜歡的口味。

　　「還沒到吃飯的時候，我沒點那麼多。一會兒不夠的話，再點。」

　　任亦驍拆了一雙筷子遞過去。

　　因為溫晚緹之前那句玩笑，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沒有之前那樣生硬。

　　接過筷子，溫晚緹眼神裡浮現出一抹動容。

　　剛去c國的時候，她不太習慣那邊的飲食。

　　在他們熟悉起來之後，任亦驍專程找到一家中菜館。

　　因為距離他們住的城市有些遠，他們隔半個月以上才會去一次。

　　有了旭旭和妙妙之後，任亦驍更是親自學了她常吃的幾道菜，在家裡做給她吃。

　　他對她，總是這樣用心。

　　那時候，她居然還覺得那是任亦驍的體貼，是好友間的互相關心。

　　如今想來，她真的是遲鈍的令人髮指。

　　「嘗嘗，和我做的比起來，怎麼樣？」

　　見她光看不吃，任亦驍提醒。

　　說著，自己先夾了一塊魚肉到碗裡嘗了一口。

　　溫晚緹也夾了一點過來吃。

　　味道精緻，魚肉軟嫩入味。

　　卻少了家常的味道。

　　隻吃了一口，溫晚緹就放下筷子。

　　她今天不是來吃飯的。

　　「說吧，電話裡說的那麼嚴重，到底是什麼事？」

　　任亦驍舉起的筷子頓在半空。

　　停頓片刻才收回去，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連一頓飯都不願意和我吃了嗎？」

　　「剛吃過早飯，現在我也吃不下。說完再吃不也一樣？」

　　溫晚緹不慣著他。

　　以前挺乾脆利落的一個人，怎麼回來a國變得黏唧唧的。

　　剛吃過早飯，他就約見面。

　　她能吃的下去才怪了。

　　不過，這幾道菜倒是不錯。

　　且不論口味如何，至少讓她想起了曾經在c國和抑鬱症抗爭的那段時光。

　　想來，任亦驍也是有這個目的。

　　任亦驍擡頭，盯著溫晚緹看了幾秒。

　　心裡的苦快從眼底漫出來了。

　　隻怕說了，他們都沒心情吃了。

　　不過，他還是放下了筷子。

　　聲音微啞的問，「你知道你媽媽的身世嗎？」

　　溫晚緹眼裡極快的閃過一抹驚訝。

　　她大概知道，任亦驍為什麼這樣一副表情了。

　　「你知道了？」

　　她的表情，以及問話都在表明，她早就知道。

　　心裡最後一絲僥倖灰飛煙滅。

　　任亦驍極力剋制著，才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些，「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也沒有很久。」

　　斂下眸子，溫晚緹淡淡道。

　　她也是從劉院長留下來的那本日記裡面知道的。

　　在此之前，陸靳宸也瞞著她。

　　「在我向你表白之前？」

　　任亦驍的眼睛隔著鏡片，緊緊盯著溫晚緹。

　　不錯過她一絲的表情變化。

　　可溫晚緹的眼神毫無波動，「這個，重要嗎？」

　　「那我換個問法。」

　　任亦驍捏緊手指，身體向前傾了些，「如果，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我們可能是表兄妹，你會不會考慮接受我？」

　　「不會。」

　　溫晚緹毫不猶豫的回答。

　　看到任亦驍眼底一閃而過的受傷，她語氣淡淡的解釋，「我一直都把你當朋友，從來沒有和你發展下一步的想法。如果我有什麼讓你誤會的做法，我向你道歉。」

　　一個淩川是這樣。

　　後來的任亦驍也是這樣。

　　這讓她開始反思。

　　是不是模糊了朋友的界限，才會看不出他們對自己有好感？

　　「你還真是不留情面。」

　　對於溫晚緹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坦誠，任亦驍半真半假的埋怨。

　　「我是為你好。在不可能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你不如試著去接觸其他女孩子。相信願意嫁給你的人，很多。」

　　白家繼承人。

　　有這個身份在，誰還在乎他是不是私生子？

　　再加上他有顏有貌有身材，不愁找不到願意嫁給他的人。

　　何必執著弔死在她這棵歪脖子樹上？

　　任亦驍擡頭，眼底有微微的紅，「阿緹，不要催我和別人交往。至少不要是你。」

　　儘管知道溫晚緹不會喜歡他，可他心裡還一直存著幻想。

　　如今，彼此的身份橫亘在這裡，徹底斷了他所有的念想。

　　哪怕他們已經出了三代，不算三代以內禁婚的血親。

　　可上一代的恩怨還擺在那裡。

　　他的祖父害死了溫晚緹的外祖父一家。

　　而他的父親，害死了溫晚緹的母親，還害的她父親卧床近三十年。

　　大概是他眼眶發紅的樣子太可憐，臉上抽動的表情有些可怖。

　　溫晚緹抿緊唇瓣，一時也沒再說話。

　　她不是任亦驍，無法對他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也知道，自己此時不適合開口。

　　「阿緹，你先走可以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用盡所有力氣，任亦驍才勉強控制自己的表情。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害怕嚇到阿緹。

　　這不是她的錯。

　　她處理的很好，所有的做法都完美的挑不出一絲錯處。

　　這不怪她。

　　可他控制不住暴躁的內心。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撕裂，又被狠狠捶打著。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溫晚緹是表兄妹，都知道他們之間橫亘著的是什麼，隻有他不知道。

　　陸靳宸肯定也是知道的。

　　想到過去那些挑釁，他覺得自己幼稚的可笑。

　　像是有大病一樣。

　　想著，他低低的笑了出來。

　　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破碎。

　　「我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c國那個任亦驍，而不是現在的白亦驍。」

　　看他這樣，溫晚緹心裡也不好受。

　　她問自己，如果早知道隱瞞自己的身份對他會造成這樣大的傷害，她會告訴他嗎？

　　不會。

　　答案她知道，任亦驍心裡也清楚。

　　那個時候，他們的立場還是對立的。

　　而且鳳靜之的身份，會引起整個白家的震動。

　　她都已經不在了，沒有必要去揭開這個秘密。

　　不是她聖母。

　　白世鳴的父親已經不在了，報復毫無意義。

　　她也不稀罕白家的掌家權，沒興趣回去和他們爭什麼。

　　她相信，以任亦驍的能力，一定能領導好白家。

　　任亦驍沒說話，隻是笑聲不斷，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溫晚緹的話。

　　斂了眸子，溫晚緹轉身離開。

　　臨走，還順手把門反鎖，叮囑了服務員這會兒不要過去。

　　他需要發洩。

　　白家繼承人，卻不能在外人面前失態。

　　溫晚緹走後，任亦驍才逐漸從失控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的笑聲破碎而嘶啞，有兩行淚緩緩從眼角落下來。

　　就這一次。

　　他就放縱自己這麼一次。

　　以後，他就是阿緹的表哥，是兩個孩子的舅舅。

　　-

　　溫晚緹回到楚家，楚南謙問，「說清楚了？」

　　溫晚緹愣了一下，擡頭看他。

　　楚南謙卻不再說話。

　　聯想到之前任亦驍找到自己說的事，溫晚緹眼底逐漸漫上驚訝。

　　楚南謙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隻是和溫晚緹說起別的話題。

　　溫晚緹猜不透他把鳳靜之身份告訴任亦驍的意圖，卻也沒有追問。

　　到下午，陸靳宸處理完公事回到楚家。

　　從他的話語裡，溫晚緹似乎明白了。

　　真正想讓任亦驍知道她身份的人，是陸靳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