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不是月姬姑娘嗎！」
樂正玉鏡這時候也看到了她，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月姬姑娘怎麼會在那裡！」
他下意識地想要上前，被秦風抓住了胳膊：「等等，現在不能去。」
祭祀還沒開始，城主府和國師府到底想做什麼也沒看到。
現在如果衝出去，不僅夢魘會被打亂，隻怕還會引起別的連鎖反應，到時候大家都會有麻煩。
「可是月姬姑娘這樣……」樂正玉鏡有些著急，看著月姬被人指指點點，他臉上的擔憂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雖說月姬在蓬萊閣隻怕也沒少接客，但像現在這樣，在光天化日現出原形被人觀賞，對她來說應該也是極大的侮辱。
否則她不會低垂著腦袋遮掩自己的面目。
「從前的安樂節也是這麼過的麼？」秦風不由分說抓過了旁邊一名普通百姓的胳膊問道。
因為月姬的出現，現場的氛圍明顯比之前還要躁動，不少人都巴不得伸長了脖子去看魚缸內的月姬。
被秦風抓住的那名老百姓明顯對秦風打擾了自己十分不滿，但他一下子沒能掙脫，還是老老實實地應道：「那怎麼會，從前哪兒有這樣的好事兒啊？」
「鮫人這東西雖說身份下賤，就是一個供人取樂的玩意兒，但那也是達官貴人才能享受的東西，咱們這些老百姓連看的機會都沒有啊。」
「這不，今年咱們城主夫人心胸廣博大發慈悲，為了安撫之前安樂城裡的意外，特意給咱們安排了節目呢！」
「當時那場動亂，據說就是鮫人造反，城裡好些人還人心惶惶的。」
「這不，為了安撫咱們，城主夫人這才特意拉了這個鮫人出來供咱們觀賞，安撫民心呢！」
這名老百姓一邊說，還不忘一邊踮起腳尖努力去看清楚月姬的樣貌，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眼就吃虧了。
「安撫民心？」樂正玉鏡的聲音有些顫抖，同時還有深深地迷茫：「隻是看一看她的身體，就足以安撫民心了麼？」
「為什麼？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她的身體能給你們帶來什麼？」
「真要安撫民心，不是應該發糧發銀麼？」
那名老百姓已經懶得回答他們的問題了，不耐煩地甩開了秦風的手：「哎我說你們兩個哪兒來這麼多問題？城主夫人安排的，你好好看不就行了麼？」
「你們看不看？要不看別擋著我！虧得你們佔了這麼好的位置！」
言罷，這名老百姓直接擠開了秦風和樂正玉鏡，自己努力往前排的位置擠了過去。
見他走了，樂正玉鏡並沒有強留，但是嘴裡還在喃喃自語，似乎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看他如此，秦風說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之前樂正蠡截殺造成的動亂，城主府給出的解釋便是鮫人叛亂。」
「若是其他人造成的動亂還好，可如果是鮫人，城民必然恐慌。」
「無他，因為他們自己也清楚這些年在安樂城內鮫人是何等地位，又受到了何等的壓迫。」
「城民會恐慌，是害怕地位顛倒，他們自己淪落到鮫人那一步。」
「所以這種時候拉出一個鮫人來肆意淩辱，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隨意欺壓，向所有的城民證明鮫人的動亂是無用的，一切都還在城主府的掌控之中，自然就能起到安撫民心的作用了。」
秦風的解釋便是這些城民的心理，樂正玉鏡恐怕也能想到這一層，但他想不明白的是：「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這些城民，造成這一切的不是鮫人，而是……」
「是什麼？仙門麼？」秦風隔著鬥笠瞥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告訴他們造成了安樂城動亂，並且導緻安樂城半數城民死亡的，其實是他們崇敬的仙門麼？」
樂正玉鏡啞然，他好像明白真正的原因了。
當今世道，在普通人族的心目中，仙門的存在是純潔神聖的。
儘管他們居住在魔界邊緣，儘管這世道還有魔族橫行，可是在普通人的眼裡，魔族代表著「惡」，那麼仙門就意味著「善」。
若是他們心目中的「善」卻給他們帶來了毀滅性的傷害，那今後要怎麼讓他們繼續崇拜仙門？
一旦讓普通的人族意識到：這世道無論是仙門還是妖魔，其實都和人族並非同類，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己，那麼仙門的存在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誰又能想到，明明弱小如人族，無用如凡骨，可他們卻是這臨仙大陸之上最不能得罪的存在。
因為哪怕隨便一名修行者出手，都能滅了人族上百人。
可從古至今，「人」仍舊是這個世界人數最多、佔地最廣的存在。
所以哪怕是仙門，也選擇了用謊言來穩住民心。
隻不過秦風覺得奇怪，以潾祈的身份，她被仙門驅逐，應該對仙門恨之入骨才對，她為什麼要幫仙門隱瞞？
看來多半和她跟鳳嬙的合作有關。
畢竟不管是仙門還是鮫人叛亂，如今的安樂城一派祥和，城主府都不用承認任何責任。
「可是仙門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守護天下蒼生的不是麼？做錯了事情，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樂正玉鏡不知道在想什麼，默默地喃喃了一句。
秦風聽到了卻沒有回應，畢竟有些事情還需要他自己去理解。
「走吧，我們也跟上。」
看著城主府的車架逐漸離開，秦風帶著樂正玉鏡跟隨人流往祭祀的方向走。
在路上，他始終都注視著縮在琉璃缸裡面的月姬。
她的長發散落下來，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飾品，但仍舊散發出難掩的美麗。
如果不是這般場景，她的存在是這世間唯美的一道風景。
這水缸有點小了，她的魚尾不足以完全伸展開，隻能蜷縮在其中。
看著她的模樣，秦風始終眉頭緊鎖。
「如果說祭祀和驪龍的誕生有關，而月姬現在出現在了這裡，是不是意味著驪龍的誕生也和月姬有關？難道我之前忽視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