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純白的瞳孔震動了一下，不過這隻是一張嬰兒的臉，這雙瞳孔裡沒有任何黑色的瞳仁，所以其實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瞳孔在抖動之後，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隨後秦風的耳邊就傳來了一聲嘆息。

　　「你這又是何必呢？」

　　話音落下，秦風感覺到周邊的世界都開始天翻地覆。

　　原本的病房、醫院、街道……乃至他原本熟悉的整個世界都開始崩塌。

　　不過眼皮一開一合而已，原本的世界融化，一片血色映入眼簾。

　　秦風低頭看去，他仍舊是八九歲的身體，甚至衣服上還印著幼稚的卡通頭像。

　　但是現在他身處的確實一片血色的世界。

　　腳下是黏稠的血液，血液之下到底是不是地面也不清楚，周遭的一切都變成了血肉鑄成的森林。

　　他站在其中，面前是一隻碩大的白色瞳孔，懸浮在空中，如同太陽一般凝視著他。

　　就好像他現在置身在一個被紅色充斥的萬花筒裡，有人正通過萬花筒的一端看著他。

　　讓他感覺自己無比渺小。

　　「如果你沒有猜到我的身份，或許你還有活路。」

　　「畢竟也應該知道，你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產物，不過是我後花園裡養育的一隻螞蟻。」

　　「原本在蟻群裡看到了一隻有趣的螞蟻，我想讓你再活得久一點，這樣也好給我增添幾分樂趣。」

　　「可是你為什麼偏要自尋死路呢？」

　　秦風沒有猜錯，這隻瞳孔就來自那位古神。

　　當它真正現身，秦風尚未看到祂的真正面目，僅僅隻是窺見了祂的一角，就已經覺得窒息。

　　天地間的壓迫感迎面而來，哪怕在夢裡，他仍舊覺得死亡的氣息如此清晰。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炸開了一個想法：完了！

　　原來所有人都預測錯了，三千年前的自己錯了、萬憂和軒轅倉錯了、關墨錯了。

　　古神不是將要蘇醒，祂是已經蘇醒了！

　　「呵呵，看來你已經發現了。」

　　秦風不過心念一動，他的想法便立刻被捕捉到了。

　　「那你也應該知道，如果我想滅了你的話，三千年前你就不存在了。」

　　「不僅僅是你，包括你所在的世界、我說的是每一個世界，都會和你一起消失。」

　　「你也知道的，我是神，神怎麼會容忍一個凡人的反叛呢？」

　　「除非，我對你實在心慈手軟。」

　　這道分不清男女老少的聲音在這個時候聽起來居然格外的和藹，甚至也如祂自己說的，格外的仁慈。

　　就像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在面對自己最疼愛的、也最調皮搗蛋的孩子時，甚至還帶著幾分無奈。

　　「我是很想給你留一條生路的，比如現在，我仍舊願意給你這個機會。」祂說道，語氣格外懇切：「你留在這裡，我會為你創造一個絕無僅有的夢中世界。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可以將這個世界的主宰權交給你。」

　　「你所牽挂的、喜歡的、甚至已經死去的人，都可以在這個世界復生。」

　　「你厭惡的、憎恨的、嫌棄地，也都可以在這個世界死在你手上。」

　　「就像我說的，隻要你成為了這個夢中世界的住在，你就會發現夢和現實沒有什麼區別。」

　　「隻要你認為這一方世界是現實，那麼外面的世界就會變成一場夢而已。」

　　這個邏輯聽起來很可笑，但其實也很誘人。

　　因為在此之前秦風親自體驗了一番這場夢境。

　　可以說古神的話沒有任何問題，隻要秦風告訴自己這裡就是現實，那麼他真的可以在這裡得到現實裡甚至都沒有的一切。

　　而且這裡的一切也可以比現實裡的一切甚至都要真實。

　　秦風可以留在這裡，創造一個隻屬於他的完美世界，這裡面的人可以變得有血有肉，他想要的一切都能實現。

　　秦風仰視著那隻眼睛，忽然問道：「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麼對我格外照顧？」

　　「我說了，我對你這隻螞蟻格外喜歡。」古神的回答：「就算隻是養了一群的寵物，在這些寵物裡主人也總有自己最喜歡的那一隻。很巧，你就是那隻我最喜歡的寵物。」

　　古神似乎來了興緻，和秦風說得越來越多：「三千年前你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適合做我的寵物，你很有意思，有意思到我甚至覺得你不應該和其他的寵物們在一起，這樣隻會污染你。」

　　對方似乎思索了一下：「於是我就好像你們人類養了小狗一樣，我覺得你和別的小狗在一起會變得又臟又臭又愚蠢，所以我想要單獨飼養你。」

　　「你知道麼，其實三千年前，你就有機會來到我身邊。我會讓你和我一樣成為淩駕在世界之上的神……」

　　「也不對，你隻是我的寵物，還算不了神，不過也差不多了，即便是神的寵物，也比凡人所在的整個世界要強大。」

　　「可惜啊，你和別的小狗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居然也把自己當成了他們的一員。」

　　「臨仙大陸摧毀之後我就會把你帶到我身邊，可是你居然阻止了這一切。」

　　「是你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啊。」

　　古神的語氣充滿了惋惜，但是正如祂自己說的那樣，祂現在甚至還願意給秦風一次機會。

　　秦風聽到古神的話有些怔愣，看起來神情恍惚。

　　再加上他現在的軀體，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原來我不經意間錯過了一個這麼好的機會麼……」

　　在這裡，古神可以捕捉到他所有的念頭，祂能感覺到巨大的遺憾和悲傷籠罩在秦風的心頭。

　　是啊，這世間又有什麼東西會比「成神」更加誘人的呢？

　　長生不老在其面前都顯得遜色不堪，更何況秦風隻是一個肉體凡胎的人呢？

　　「沒關係的孩子，不必悲傷，我說過，我對你一直都是偏愛的。」

　　古神的語氣裡充滿了對秦風的疼惜，似乎不忍心看到他這樣悲傷。

　　「直到現在我仍舊願意給你機會……你安心地待在這裡，等我捏碎這一方牢籠，你照樣可以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