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德壽口中的武道至極，以及他對俗世武者的鄙夷，就好像一名出身優渥的畫家，在鄙夷那些為了養家糊口用自己的畫去賣錢的插畫師一樣。
「您可以選擇為了武道入山林幾十載，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一點自然值得人敬佩，但您別忘了，無論這條路多麼艱苦，那都是您自己的選擇，您還有得選。」
「從一開始，你就可以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入道，就好像同樣是彈琴的讓你，您可以選擇隻在高級的音樂廳表演，瞧不起那些在酒吧裡為了賺取消費表演的鋼琴師。」
「可是這世上，多的是人根本沒得選擇，比如我。」
秦風定定地看著他，哪怕被三名大宗師包圍，秦風的臉上仍舊毫無懼色。
「從一開始，我若是不以仇恨入武道，很可能我已經死了。而後來，我若是不強行激活種子，依靠它的力量，我也已經死於非命了。」
「我如果不去小酒吧裡演出賺錢，那麼別說彈琴了，我隻怕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了，更別談什麼追求藝術了。」
「所以前輩，你有你的道心，你追求的武道信仰和我不同，我能理解，但這並不是你高高在上的理由。」
聽完秦風的話，烏德壽倒是沒有發怒或者不屑，他反而沉默了。
對於他來說，確實很難理解秦風口中的「何不食肉糜」到底是什麼滋味。
畢竟他在深山之中，儘管過得清苦，甚至身為一名大宗門的頂級宗師，日子可能還不如俗世中的某些小老百姓。
但正如秦風所說，他其實是有選擇的。
他隨時可以結束掉那種生活，到時候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而這個世界上確實多的是人沒得選。
烏德壽沉默了半晌，回答竟然出乎秦風的意料：「你說得這個問題，倒是我從未想過的……」
「不過你有一句話說得對，剛才我的話確實過於高傲了，人各有志，我不該強求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
秦風倒是沒想到烏德壽居然能接受自己的說法，他沉默不語。
「不過，」可下一秒，烏德壽再度看向秦風：「我有一個看法卻是沒變，種子在你身上，實在是浪費了。」
「看在你剛才一番話確實說服我的份上，我允許你自己將種子叫出來，或許我能留你一個全屍，畢竟我鐵線山莊的傷亡，你要付出代價。」
烏德壽麵色恢復了平靜，彷彿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秦風笑著搖了搖頭：「那就不好意思了前輩，你也說過我是個俗人，我們俗人做事向來功利，而且還有一個特點……為了活著，我們什麼都做到出來，為了活著，我可以不怕死。」
這句聽起來自相矛盾的話，卻是秦風的真心話。
他可以慷慨赴死，但絕不是因為這個，更不會以這樣的方法去死。
而面對三名地境巔峰的高手，他想要活著，就隻能不怕死。
拚命去給自己掙一條命出來！
「執迷不悟。」
站在秦風後方的灰衣老者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塵封多年的老舊收音機：「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言罷，灰衣老者手中的刀一抖，刀意橫生。
此時天色已晚，日薄西山，老者的刀意生出的剎那，如同流星飛逝，迅捷而明亮。
也是在刀意乍現之間，老者的身形動了。
烏德壽也搖了搖頭：「可惜你我理念不同，否則以你的天賦和才華，我倒是很願意讓你做我的關門弟子。我本不想以多欺少，隻可惜，你身上的種子不確定性太大，我隻能全力以赴殺了你了。」
——當！
烏德壽說話之間，秦風的魚腸劍已經和灰衣老者的刀短兵相接。
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同時濺起了道道火花。
——轟！
兩人的兵器碰撞的瞬間，身體都往下一沉，整個地面都跟著塌陷了幾分。
秦風能感覺到老者的這一刀勢沉如山，同時迅猛無比，和他從前遇到過的對手都不一樣。
他忽然想起了龍道陵曾經和他提過的一個人名：白武。
「你是白武？」
隱世宗門中用刀的決定高手，在這個劍道萎靡的今天，師父說過白武的一把刀堪稱兵器中的最上乘。
白武沒有烏德壽那麼好說話，他臉色陰沉，隻用了一個字來回應：「哼！」
他沒有否認，秦風也確信了眼前的老人便是如今武道之上用刀者中的最強者！
這一瞬間，他不僅沒有絲毫膽怯，體內的血液反而沸騰了起來，眼睛裡燃燒著興奮的戰意。
「前輩，請指教！」
感覺到秦風沒有懼意，白武的眼中閃過一抹意外，竟然破天荒的多說了幾個字：「你還不錯。」
但下一刻，白武手中長刀流轉，橫劈而下，擦著魚腸劍而過，壓迫力瞬間拉滿。
秦風急忙橫劍格擋，腳下一點，退後的同時手掌在白武的刀身之上一拍。
於此同時，白武也一掌拍出，打在秦風的魚腸劍上。
剎那間，握劍的那隻手從指尖開始麻痹，魚腸劍險些脫手！
不過秦風很快恢復狀態，隨手就將魚腸劍拋出，心念一動，魚腸劍彷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直奔白武面門。
剛才秦風那一拍，也軟泥怪白武的手麻痹了一下，不過他也恢復得很快。
隻是沒想到秦風會選擇直接拋棄武器，他一道挑飛了直奔自己而來的魚腸劍，冷哼一聲：「庸招！」
然而他忽然覺得背後風聲呼嘯，劍氣洶湧，猛然一緊，直接揮刀旋身後劈。
——當！
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響起，剛才被他挑飛的魚腸劍居然殺了個回馬槍！
「這怎麼可能！」
看著再度被自己打飛的魚腸劍飛出了幾米之後再度歸來，白武有些不可思議。
這已經超出了他對武道的認知。
隻見魚腸劍雖然莫名自動，但是一招一式都是淩厲的劍招，而非單純地直刺。
白武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和一把劍打得你來我往？
烏德壽見狀，眸子一冷：「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