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眼下，看到曾經被他們設計陷害的人站在眼前，而且他們還有求於對方，這些人臉上多少還是有點掛不住的。
面對鳳嬙的挑釁，潾祈臉上的慍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就換上了一副接近癲狂的笑容。
她容色艷麗，可是笑起來的嘴角的弧度都讓人覺得害怕。
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麼。
看到她露出這副笑容，鳳嬙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你笑什麼？」鳳嬙皺了皺眉頭。
潾祈看著她，視線落在她和樂正蠡緊握的手上，眼裡的不屑不加掩飾：「鳳嬙啊鳳嬙，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麼？」
「真心？這種東西隻有弱者才需要，而我，從來都不需要什麼真心。」
「當初我想要得到竹樾，僅僅是因為我想要他這個人罷了。」
「你說他不愛我，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要的是讓他生生世世都在我身邊，如今我難道不是如願以償了麼？」
「你說他和鮫人不清不楚，我雖然不知道當初和他交付真心的到底是哪一個鮫人，但如今我已經快把這天下的鮫人都殺光了。」
「所以他愛的到底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說著，拍了拍手，很快眾人就聽見了一陣木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隨後一個身材消瘦的人被放在輪椅上推了出來。
鳳嬙轉頭望去，和身後許多萬朝宗的老人一樣，頃刻間瞪大了眼睛。
「竹樾！」
隻見那輪椅之上坐著一名黑衣的青年，那一身黑衣甚至還是萬朝宗的家袍。
青年分不出本來的年紀，但是樣貌還保持著二十齣頭的樣子。
身材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皮膚蒼白像是常年不見天日。
眼窩微微凹下去，眼瞼之下一片烏黑。
一雙眼睛獃滯得像是木頭人，即便身上沒有任何束縛，也仍舊不動彈一下。
若不是他胸口還有似有若無的呼吸起伏，隻怕都要讓人覺得他隻是個木頭人了。
不過他現在這副樣子，確實和一個傀儡沒什麼區別了。
要不是鳳嬙對他的印象深刻，隻怕根本認不出來眼前這個和一副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的男人，居然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天才少年！
當年竹樾身為鳳族旁系出身，本來不被任何人看好，卻能在萬朝宗內門弟子的選拔之中拔得頭籌。
他當年也是這樣一襲黑衣，笑容陽光燦爛，被潾祈選中了做她的關門弟子。
而在亂戰之中，他同樣爆發出了驚人的潛力，居然能在重重圍剿之下帶著重傷的潾祈離開了萬朝宗。
就連鳳嬙這個始作俑者都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竹樾居然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她睜大了眼睛看向潾祈，眼神複雜：「你難道忘了麼，當年若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死在萬朝宗了。」
「當年設計你的事情，竹樾從未參與過，這你應該也是知道的。」
「他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而且他為了你也拋棄了仙門修士的身份，和你一同墮仙了。」
能讓鳳嬙說出這些話，說明竹樾的出現確實帶給她不小的震撼。
她一直以為，就憑潾祈肯為了竹樾墮仙，並且竹樾也曾救了潾祈，潾祈這些年應該和竹樾相處得不算如膠似漆也該相敬如賓。
可沒想到，已經三百年不曾露面的竹樾，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潾祈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
「是麼？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那又如何呢？」潾祈神色淡漠，對鳳嬙說的這些毫無波動：「可你也說了，他並不愛我。既然他不肯愛我，那他就隻能落得如此下場。」
「而且他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潾祈走到竹樾身邊，從侍女手上接過了輪椅，一隻手在竹樾的臉上撫摸著，眼裡露出癡迷：「他不愛我，但是他也不會再愛任何人了。」
鳳嬙一時有些語塞：是啊，他不會再愛任何人，因為他自己現在都不能算是一個人了。
竹樾放棄了修行之後，他就已經是散仙之軀，根本不可能有七百年的陽壽。
他能活到今天，隻怕都是被潾祈用邪法保命。
他已經是一具傀儡了。
最後鳳嬙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明明竹樾的今日也是她促成的，但她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還是不如你瘋。」
「呵呵，多謝誇獎。」潾祈收回了自己手，推著竹樾往前走：「你今天來這裡，應該也不是為了和我打嘴仗的，那就別在廢話了。」
「還是按照我們之前約定的，隻要你能給我鳳族翎羽助我重塑鳳族仙骨，我就給你的兒子一條無與倫比的……龍骨！」
聽到「龍骨」兩個字，萬朝宗其他人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而鳳嬙則下意識看向了宋國師那邊。
從他帶著那個女孩出現，這邊的唇槍舌戰他都沒有過問半分，連看都沒看這邊。
隻是抱著那名少女坐到了專門為他們二人準備的椅子上坐下，抱著懷中的少女親昵的耳語。
那名少女就更不用說了，始終一副迷離的模樣，雙眼失焦，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一樣。
宋國師恢復了人樣之後看起來還算正常，體型和相貌都和正常人無意。
他保持著一副中年人的面孔，穿上了正經華服之後甚至氣質翩翩，彷彿一個普通的成年穩重的中年人。
當然了，真正成熟穩重的中年人是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一個妙齡少女摟在懷裡親熱的。
察覺到了鳳嬙的視線，宋國師擡手朝著她揮了揮手，露出一抹笑容。
這笑容讓鳳嬙眉頭緊皺，心裡總覺得不太安生。
不過潾祈沒給她反悔的機會，前者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下方浴缸裡的月姬身上了。
她眼裡的鄙夷和嫌惡絲毫不加掩飾，開口道：「好了，時辰也差不多了，你我之間過去有任何過節，今日都先放到一邊。」
「別忘了我們今日到此是為了什麼，若是失敗了，這幾百年的努力盡數毀於一旦。」
「若是成了……日後我們便是造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