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凱回來了嗎？」陳雙的手在顫抖，聲音帶著哽咽，卻沒有落下一滴淚來。

　　她敬重戰士，但是她男人隻有一個。

　　「陳雙啊，你有空來一趟司令部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陳雙看著手裡的電話筒，眼神頓時變得迷茫痛苦起來。

　　難道……

　　不可能的！如果……真的……那一定也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

　　陳雙又看了一眼電視，後邊的場景是整齊的列兵隊伍，齊刷刷的沖著用國旗包裹住的骨灰盒，看樣子，應該不是此刻發生的事情。

　　一定不是的，陳雙當下就駕車去了司令部。

　　上一次來還是德凱沒出任務之前，他們帶著小白來配種的時候，那時候，陽光很好，天氣也沒有這麼涼。

　　現在，那條狗已經下了崽，全都是純種「小白」，在碧綠的草坪上使勁抖著小短腿蹦來蹦去。

　　「呃！坐！」老司令一臉嚴峻的指了指椅子，陳雙有些坐立不安。

　　「這次，德凱是最佳人選，不過，有樣東西是德凱之前簽署的協議！」

　　說著，老司令遞給了陳雙一枚檔案袋，陳雙繞了幾下棉繩打開來，從裡面抽出了一張A4紙。

　　上頭是列印出來的協議書。

　　「根據華夏國服役軍人婚姻法規定……軍人在服役期間，海軍，陸軍，空軍，炮兵……」

　　一大半全都軍婚法，那些嚴禁又冰涼的條款過後，最後，才是宋德凱自己的陳詞。

　　陳雙看著看著，手心的汗就流了出來，紙張在她指尖不停的顫抖。

　　「怎麼可能回不來！」陳雙眼眶通紅的看著老司令：「他一定能回來的！」

　　「我這個又當爹又當娘的老司令，也是很無奈，這可是德凱自己留下的，我自然也想他平安無事，畢竟明年就轉業了！」

　　老司令站起身子，背過面去，擡手按在了椅子靠背上，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和情緒。

　　回去的路上，陳雙淚如雨下，她怎麼都沒想到，德凱怎麼會說，如果此次任務失敗，陳雙另嫁他人是經過宋德凱本人同意的，不違反軍婚法條例。

　　陳雙抱著方向盤，讓額頭緊緊的貼著，這樣，她會覺得清醒很多。

　　可許久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腦子裡有一塊大石頭壓著，把她的腦袋快要撐爆了。

　　她緊緊咬著下唇，血，順著她的嘴唇滑落，疼，讓她的意識又清醒了幾分。

　　她這才吸了吸鼻子，笑著擦乾眼淚，他還活著，這是個好消息不是嗎。

　　「丫兒……都有身子了，還忙成這樣，你這可不行！」

　　陳雙恍恍惚惚的看見母親給她特地熬了一碗粥，還蒸了一條鱸魚，上頭的蔥絲兒切得很細，跟線兒似的。

　　陳雙猛地回過神來，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司令部回來的，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知道了媽！」陳雙木訥的說道。

　　姚大娘嘆了一口氣，人家懷孕都圓圓潤潤的，可她閨女呢？瘦的跟猴子一樣。

　　那臉，都瘦的最多有巴掌大。

　　當下見陳雙吃飯都那麼漫不經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累傻了，拿了一雙筷子，小心翼翼的把鱸魚的大刺兒剝下來。

　　魚肉一塊塊的夾起來放在陳雙的碗裡。

　　她卻像是沒看見一樣，隻是漫無目的的往嘴裡扒拉著稀飯，哪怕吃的是魚肉，她都分不出來到底是稀飯，還是魚肉。

　　德凱，你不是很霸道嗎？你就那麼忍心再也回不來？就那樣把自己推給任何一個男人嗎？

　　你不是很疼我嗎？你不是看不得我受一絲的委屈嗎？你在做那個協議上的決定時，你有沒有想過我知道了之後會怎樣？

　　知道嗎？疼……很疼……就算你真的成了烈士，我陳雙也一輩子是嫂子，是你老婆，你，就那麼狠心嗎？

　　你知道，結婚證的意義是什麼嗎？

　　是死了以後，我們還有最後的機會能夠合葬，或許來生會離得近一些，你懂嗎？

　　飯，陳雙堅持著吃完了，魚也吃完了，夜深人靜時，那張紅丹丹的結婚證，似乎是那麼的紮眼。

　　至今，陳雙還記得當初拿結婚證時的場景。

　　民政局外頭有很多年輕男女，也有背對背生悶氣要去離婚的，結果臨陣卻反悔了，惹得你都笑了。

　　那時候的宋德凱，英姿颯爽，他還特地穿了一身軍裝，從來都愛惜軍裝的他，此刻更愛惜，坐著填表的時候，胳膊都不沾桌子，生怕弄髒了似的。

　　原來，他隻是為了拍一張結婚照。

　　拿到結婚證得那一刻，他眼眶紅了，像個孩子一樣，狠狠親了一口結婚證。

　　那是她見過笑的最單純最傻帽的宋德凱。

　　「看到沒有，以後，你還是沒有逃出我的手掌心吧！」

　　宋德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沒看見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都是自由戀愛了，也能自由離婚！」

　　「呵呵，你想得美，軍婚法規定，單方面申請離婚，沒用，隻要我不點頭，你就是化成灰了也是宋太太！」

　　「啊……這麼慘啊！」陳雙故作惋惜的模樣，咂咂嘴看了一眼結婚證，那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困住她的牢籠一樣。

　　「怎麼？你這麼快就後悔了？」宋德凱開不了很大的玩笑，因為他會當真。

　　陳雙頓感自己下不來台，一點風趣都沒有，哎……當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你把我抱回去，我就不後悔了！」

　　「這不簡單？」宋德凱當下一個公主抱，硬是抱著陳雙走了十幾裡路。

　　小王開著車在後頭慢條斯理的跟著，好幾回都在那偷笑。

　　到家的時候，陳雙勾著宋德凱脖子的手都鎖死了，因為這貨把腦袋埋在男人的臂彎裡竟然睡著了。

　　看的宋德凱當下笑的很是迷人，懷孕的女人就是貪睡，那口水都流了他一胳膊彎。

　　對於陳雙來說，男人在的時候，不會覺得什麼，畢竟他們已經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歡歡和樂樂都三歲了。

　　可是，男人一旦離開，陳雙會發現，連覺都睡不踏實了。

　　這種感覺，從轟轟烈烈的戀愛到變成相濡以沫的夫妻，看似婚後生活平淡，可彼此早就成了骨子裡互相都無法缺失的那一部分。

　　一陣手機鈴聲在午夜響起，特別刺耳，陳雙本就沒有睡意：

　　「繼宗，怎麼還沒睡？」

　　「雙姐，我這要不是有點著急，也不打攪你睡覺了！」

　　繼宗顯然很著急，正如他說的那樣，大半夜的，他不睡覺雙姐也得休息不是？

　　「你慢慢說，別急！」陳雙睡不著，但是眼睛酸澀腫脹，很累，乾脆就閉上眼睛聽他說話了。

　　「消失的那一貨輪貨，我知道咋回事了，不過……」

　　繼宗語氣有些為難，說有可能和鳳城碼頭那邊的洪波有關係，因為他老爹是洪老，在陳家航運裡頭，算是元老級別的人物了，就連管理運輸的禿子整個大經理都對洪老畢恭畢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