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廣生的驕傲不加掩飾，滿臉得意勁兒，葉擘實在太給他長臉。

　　然而，

　　得意還沒有五秒，林城決一個大比兜抽他臉上。

　　「嘭！」

　　杜廣生直接倒飛出去。

　　「小子，別以為你現在長相比我老就能在我面前裝，你永遠都是我弟子，為師想揍你就揍你，懂？」

　　「你這糟老頭子，嘶……」杜廣生踉踉蹌蹌的爬起，齜牙咧嘴，「下手就不能輕點，痛死我了。」

　　「裝逼的代價。」

　　林城決負手而立，話音一轉道：「我們在這等等吧，看葉擘什麼時候出來。」

　　兩千年的沉澱，他很好奇塔裡究竟是什麼。

　　隻是，一直等到深夜，葉擘始終沒有出現。

　　「師尊，我們還是回去吧。」

　　杜廣生道：「裡面說不準有什麼大機緣，沒那麼快，這裡風大，我這把老骨頭受不起。」

　　「也是！」

　　林城決點點頭。

　　他和杜廣生雖然年齡相距巨大，但也都是壽元即將走到頭的人，特別是杜廣生，身體由於當年舊傷的緣故，充其量還有七八年的時間，天行山不比世俗，這裡吹的風和世俗完全兩種程度，等太久他身體的確難以承受。

　　星空下。

　　高塔古樸無華，平靜悠然。

　　此刻，

　　葉擘已經身在塔中。

　　「小子，有些不對勁！」

　　剛一現身，鎮帝塔警惕的聲音響起。

　　「我也知道不對勁。」

　　葉擘掃視四周

　　哪裡還需要鎮帝塔提醒？

　　目之所及，是一片枯寂的山脈，死氣沉沉，毫無生機可言，空氣森冷，這種冷不是單純肉體的冷！

　　而是來自於神魂深處的發怵，哪怕強如葉擘，也生起一種心悸、恐怖之感，汗毛倒豎，全身細胞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

　　鎮帝塔道：「我是說，有人，或者說……有生物在盯著你。」

　　「是啊，也不用你說。」

　　葉擘昂首，雙目閃過一絲精芒。

　　天眼開啟！

　　隻見迷霧沉沉的蒼穹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穿過重重濃霧，能清晰見到一對如燈籠般的雙眸懸挂高空，血紅的瞳孔森然詭異，如同厲鬼一般，倒映著葉擘身影。

　　葉擘心頭一緊！

　　兩隻眼睛太大了！

　　如兩輪血月！

　　充滿詭異，充滿不祥！

　　「呼，居然被發現了？」

　　同一秒！

　　一道空曠的聲音響徹天地，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春雷乍現，語氣之中，有著一絲絲興奮、也有著一縷縷的驚訝：

　　「真是見鬼，一隻小螞蟻，居然天生異瞳？」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

　　葉擘的身體，不由自主，完全不受控制，如一葉浮塵般飄起，橫在半空，一道神念在他身上掃了掃去，像是在觀察實驗室中的小白鼠。

　　「轟！」

　　葉擘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想都沒想，氣息爆發，髮絲化作金色！

　　金色神芒衝天，照亮一切昏暗！

　　而後，金色化作紫焰，鋪天蓋地，山呼海嘯！

　　鴻蒙紫氣！

　　葉擘前所未有的凝重，全力以赴！

　　「咔嚓！」

　　無形中仿若有什麼東西破碎，葉擘終於恢復自由！

　　手持斷龍劍，向前一斬！

　　「嗡！」

　　空間震顫，擊退那道掃視他的神念！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和我脾氣一樣，不服就幹，哪怕是死也要幹，不錯不錯！」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你是誰？」

　　葉擘籠罩紫焰之中，連眉宇都被映照成一片紫色，一條條髮絲被氣息沖得倒立而起，飄然而動，如神靈降世！

　　「我是誰？問得好，簡單的說，我是魔，很多很多年前，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獨孤敗天！」

　　「呼呼！」

　　一片暗色魔氣匯聚，魔氣中，一個男人跨步而出。

　　和葉擘想象中的有些不同，眼前的男人不但沒有一絲陰沉之氣，反而幾分偉岸，軀幹筆直，三千黑絲垂落飄灑，眉宇淩厲。

　　要不是之前的魔氣森森和霸道手段，隻怕別人見了還會以為是神仙降世，方外高人。

　　雖然隻是虛影，並非真身。

　　但他的出現，依舊無形中給葉擘極大的壓力！

　　他有種感覺，如果面前的男人出手，他可能不會有任何的還手機會！

　　「鎮帝塔……」

　　葉擘暗自道：「隨時準備借我力量！」

　　「好！」

　　鎮帝塔同樣凝重。

　　「小子，不必緊張。」

　　獨孤敗天似是看破葉擘心中所想：「在這方世界，我若出手，你豈有活的機會？你能進塔，說明你有資格成為我的傳承者。」

　　「你的傳承？」

　　「對，我已經說過，我是魔。」

　　獨孤敗天道：

　　「不過，你也不要想太多，我說的魔，就是你心裡第一時間想的那種魔，霍亂世間，作亂一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如麻的魔，你現在所在這裡，是我毀滅的一方世界。」

　　「嗯……」

　　獨孤敗天補充道：「這片世界，被我抹殺，一個不留，連一隻螞蟻、一株草也未曾放過。」

　　「難怪感覺此處廣袤無垠，一眼無法見到盡頭，原來是一個小世界……」

　　對此，葉擘倒沒覺得有什麼。

　　鎮帝塔空間本就奇異，雖然太虛宗的塔是仿造，並不是真的鎮帝塔，但終究有鎮帝塔一些神韻，其中內含一方世界一點都不奇怪。

　　更何況，修鍊到現在的境界，葉擘接受能力已經很強！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各有各的妙處。

　　「四千年前，這群狗東西趁我閉關，為得魔血，滅我族人，我一怒之下讓此處赤地千裡，寸草不生，以自身為代價，試圖拚死這裡所有人，隻可惜，還是逃走了一個，小子，隻要你願意替我復仇，那麼……我願賜你魔族血脈，從此讓你實力飆升，吞噬萬物。」

　　「你……可願意？」

　　獨孤敗天響徹葉擘耳畔，隻用三言兩語，就將過去的事情大概訴說。

　　「抱歉。」

　　葉擘搖頭：「我對你的仇恨不感興趣，對你的傳承也不怎麼感冒，你還是等下一個人吧。」

　　獲得傳承，還要幫他報仇。

　　這種傳承，不要也罷！

　　要知道，當年杜廣生也是有仇在身，但、傳他武藝時，從沒有提過要替他復仇，甚至沒有提過一丁點的條件。

　　而且……

　　魔族血脈。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初大夏四大守護者之一，玄塵子就是修鍊邪功，搞得陰氣沉沉，死氣遍地，而且當時葉擘就看出，如果持續修鍊下去，早晚有一天玄塵子會墮入魔道，為求提升實力，化作殺戮機器，直到被人殺死，又或者徹底迷失，失去人性。

　　畢竟！

　　吸毒的人，會享有無與倫比的快感，同時……也會付出高於快感十倍、百倍的代價！

　　人性、生命，乃至家破人亡！

　　葉擘想走。

　　但，卻發現身體完全被禁錮！

　　無法動彈！

　　「鎮帝塔！」

　　葉擘準備借用鎮帝塔的力量。

　　然而！

　　嗡！

　　下一秒，鎮帝塔從他神念中直接飛了出來。

　　完全不受控制！

　　葉擘最大的底牌，就這樣曝光在獨孤敗天眼下！

　　但，獨孤敗天眼皮都沒眨。

　　居然沒有出現半點貪婪的神色，似乎鎮帝塔在他眼中就是垃圾，完全沒有多看一眼，手指一挑，鎮帝塔直接飛走，不見蹤影。

　　「小子，你的脾氣還真是對我胃口，來都來了，豈能讓你輕易離去？魔族血脈，今日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獨孤敗天一指點向葉擘眉心！

　　一滴血，沒入葉擘身體！

　　「滋滋！」

　　一瞬間。

　　好似是出現化學反應。

　　葉擘身體狂震，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每一個細胞好似都受到感染、侵襲！

　　「啊！！！」

　　葉擘狂嘯！

　　殺殺殺！

　　一股可怕的殺意從他體內呼嘯而出，鋪天蓋地！

　　這一刻！

　　他心中隻有殺伐！

　　隻想殺人！

　　隻想屠戮！

　　一雙眼睛都變得猩紅，徹底失去人性的光輝！

　　「想殺，那就來吧……」

　　獨孤敗天手一揮，這片天地，竟出現一道又一道的人影！

　　而這些人。

　　葉擘都很熟悉！

　　乾爸、乾媽、爺爺、姨父、姨母、沐卿月、宇文幽月、楚香怡、雲想衣、藤原惠子，還有他的兄弟，好友，甚至連谷書雪、黑柴、褚承安、秦堪他們也在，密密麻麻，全是他的親朋好友，又或者他的女人。

　　一個又一個，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面孔，就那樣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殺！」

　　「不……」

　　葉擘屠戮，血腥中，出現一絲清明。

　　他很想殺人，甚至殺氣滔天！

　　但！

　　這些人他絕不能殺！

　　哪怕明知是假，不是真實的，也不能殺！

　　他極力壓制心中殺意，祖神經運轉到極緻，以鴻蒙紫氣鎮壓殺伐，使自己保持清醒。

　　「殺啊，不要壓抑心中的殺意。」

　　「這世上，沒有人不能殺，沒有人不能滅。」

　　「包括你的親人，朋友，甚至是父母，孩子……」

　　「殺啊，殺了他們，你就能一飛衝天，你的實力立刻會迎來爆炸式增長，從此這天下將再無人能攔你，無人能阻你！」

　　獨孤敗天的聲音如同魔音，繚繞耳畔，挑撥葉擘。

　　每每他快要壓制下去，那種殺意又因獨孤敗天的挑釁變得如開水一般沸騰！

　　根本無法壓制！

　　他有種感覺，隻要他殺了眼前的一道道身影。

　　立刻他實力就會如同獨孤敗天所說，一躍九天，天下無敵！

　　「殺！」

　　一聲怒吼！

　　葉擘衝天而起，手中斷龍劍揮斬，不過，面對的不是親人好友，而是獨孤敗天，一劍劈殺向前，似要將其大卸八塊！

　　「很好，甚至比我當初更好。」

　　獨孤敗天眼中有些驚愕。

　　沒有任何動作。

　　任由葉擘一劍劈下。

　　無盡劍氣橫掃四方，穿過獨孤敗天，將遠處辟出一道驚天裂痕。

　　「何為魔，當斷則斷，當殺則殺，斷非亂斷，殺亦不是亂殺，需恪守己性，如果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那不是魔，那是畜生，魔之一生，唯隨性二字，剛剛的一切，隻是對你的考驗，恭喜你，通過了。」

　　葉擘的表現，出乎獨孤敗天的預料。

　　要知道，當年的他，真正出手斬殺好幾個人，才恢復清明，痛哭流涕。

　　而葉擘，竟然自始至終未曾對親人好友出手！

　　這等表現，比他好太多太多！

　　雖然殺掉那些人不會天下無敵，但、那種感覺卻是真的，最開始種下的不是魔血，而是慾望，來自內心深處的慾望，一般人真的很難忍受，哪怕真正的魔族的人，從小經歷各種魔道試煉，面對這種考驗，也未必能把持得住。

　　而葉擘。

　　哪怕慾望再盛，都沒有想過要動親人，好友！

　　反而是對他這個『罪魁禍首』出手！

　　「接下來，好好享受吧，這才是真正的魔族血脈，當然……你面臨的考驗，也會比剛剛強盛十倍，渡過，你就是魔，度不夠，你將徹底淪陷，牲畜不如，從今往後永遠留在這裡陪我。」

　　獨孤敗天屈指一彈。

　　「嘭！」

　　葉擘身體如蝦米一般弓起，向後方倒飛出去，也不知飛出多久，觸感卻忽然變得柔軟，隨著『撲通』一聲，他掉進了一處血池！

　　或者說……

　　是血海！

　　放眼望去，茫茫無際，通紅一片，血液如海！

　　四周魔氣滔天，滾滾不絕！

　　葉擘剛一落下，那些血液、魔氣彷彿找到容器，瘋狂向他湧動而來。

　　「啊！」

　　一聲怒吼！

　　葉擘雙瞳猩紅！

　　渾身幾乎要爆炸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湧動而來，不僅僅是肉體，還有神念，一股無形可怕的東西在侵蝕他、吞噬他！

　　「嗡！」

　　祖神經瘋狂運轉。

　　葉擘全身經脈、竅穴閃爍，道宮嗡鳴，脊骨似化作一頭真龍在沸騰的血海中翻動，他守住神念，讓自己不再墮落。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

　　終於，他適應了！那種隨時要『脫韁』的感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

　　「…………」

　　獨孤敗天傻眼。

　　葉擘竟然不到半個時辰就適應那種感覺，徹底不再被魔血自帶的侵襲幹擾！

　　比他當年快百倍、千倍！

　　要知道！

　　當年為了接受純粹的魔族血脈傳承，哪怕他明明是魔族後人，也是經歷大半個月才真正適應，才得以與魔血融合！

　　而那時的他，還是魔族的天才！

　　眼前這年輕人…………

　　直接給獨孤敗天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