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辭這茶有些喝不下去。
他端着茶盞,看着曲池喬,“曲師妹,在你眼裡,我便是這麼幸災樂禍之人?
盼着他人不好,而自樂自得?
”
曲池喬莞爾。
須臾,她輕歎一聲,“葉師兄,就是這個樣子,就因為你是這副模樣,才讓師姐妹們喜歡你,不可自拔。
但凡你的不好之處多一些,也不至于讓人喜歡極了你。
”
葉星辭無奈,“曲師妹,你到底是來陪我說話的,還是氣我的?
”
曲池喬搖頭,“自然是來陪你說話的,你喝吧,我先不說了。
”
葉星辭捧着茶盞頓了一會兒,還是端起來放在嘴邊,抿了一口,這茶透着幾分清苦,不是大多數女子愛喝的,女子大多都喜歡酸酸甜甜,鮮少人喜歡這種清苦的茶,不過他倒是有幾分喜歡。
他慢慢地,喝了這一盞茶,用清潔術,清潔了茶盞,遞回給曲池喬。
在他的印象裡,這位曲師妹,的确是與尚師妹交好,幾乎形影不離,但凡尚師妹出現的地方,多有她的身影。
曲池喬接過茶盞,放回了自己的儲物戒,繼續跟葉星辭說話,“很多人都猜測,昆侖衛輕藍的魂燈滅了,清虛的江離聲興許會想不開,随他而去。
葉師兄一直惦記着她,與其在這裡枯坐,不如趕緊去找,興許能阻止她殉情。
”
葉星辭喝了一盞茶,清苦的味道沖刷了他灰蒙蒙的心,反而舒暢了些,他問:“你們都覺得江師妹會為衛輕藍殉情?
”
曲池喬點頭又搖頭,“不是我,是很多人都覺得。
畢竟這一年來,他們二人情意非比尋常,轟轟烈烈,尤其是如今衛輕藍是為了收服十萬幽冥惡鬼,給江離聲收拾打破玄天境的爛攤子,才魂飛魄散身死,導緻魂燈滅。
江離聲受不住也正常。
”
葉星辭問:“那你呢?
你如何覺得?
”
曲池喬搖頭,“我不知道,不知的事兒,不敢斷言,猜測無用。
”
葉星辭點頭,“他們之所以這麼覺得,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衛輕藍先天劍心上長有一顆魔魂,他有可能魂飛魄散,也有可能已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已成魔。
”
曲池喬震驚,“葉師兄,你說什麼?
”
葉星辭苦笑,“我聽到時,也難以置信,但這是事實。
所以,衛輕藍也許死了,也許沒死,成魔了。
若是第二種,江師妹壓根不需要殉情。
”
曲池喬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成魔?
先天劍心上長有魔魂,這怎麼可能?
”
葉星辭不再說話。
曲池喬驚震了片刻,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她想着怪不得葉師兄枯坐半日,一直以來,被他對比的,追趕的人,拼盡全力,想要超過的人,卻被越落越遠,他步入元嬰,而衛輕藍前不久傳出消息,已步入化神,他大受打擊,還沒緩過勁兒來,如今又聽說他有可能已成魔。
再加上宗主背後所為之事,一直瞞着他這個徒弟。
他一直以為的信念,信仰,信任,都逐一崩塌。
她沉默片刻,是真的心疼他了,想伸手去抱抱他,但終究沒動,她今日單獨找來,已是往日不會做的事兒,若她如今再動手去抱他,那些師姐妹們知道,會生吞活剝了她也說不定。
她歎氣,招這麼多人喜歡,索性就一直這樣被人喜歡着好了。
于是,她隻說了句,“葉師兄,世事難料,我們是修行之人,修行路上,本就有無數坎坷,當該看開,切莫鑽入死胡同。
”
葉星辭點頭,“是啊,否則我都如此看不開,衛輕藍若成魔,該當如何?
清虛的江師妹,在他成魔後,仙魔不兩立,又當如何?
”
總不能真不活了。
他站起身,恢複平靜,“多謝曲師妹來開解,你今日之恩,我記下了。
”
曲池喬也站起身,“葉師兄客氣了。
”
她沒說的是,畢竟,喜歡你,見不得你這般枯坐自苦,什麼恩不恩的,一盞茶,幾句話而已,她也沒覺得自己做什麼,隻要他能想開就行。
江離聲并不知道,因為她和衛輕藍的事兒,多少人為衛輕藍悲恸傷心,多少人為她提心吊膽擔心她想不開。
她睡的昏天暗地,似乎想把這些日子勞心勞力損耗過度的心神都給補回來。
但衛輕藍見她睡了三日不醒,卻不幹了,畢竟他不是以前的衛輕藍了,他推開她房間的門,見她睡的沉,不滿地将她從床上拎起,手心溢出魔氣,将她包裹。
陰煞煞冷森森的魔氣,讓江離聲十分不适,沒多大一會兒,就給冷煞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着面色不虞的衛輕藍,“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兒了?
”
衛輕藍放開她,“你睡的太多了。
”
江離聲迷糊地問:“所以呢?
”
“不許睡了。
”
“所以呢?
”
“陪着我。
”
江離聲一屁股坐到床上,拿起床上的枕頭就砸他,“你有病吧?
我睡還不行了?
不是你将我攆過來的嗎?
如今又跑過來打擾人睡覺,你知道不知道打擾人睡覺,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
衛輕藍接過枕頭,冷眼看着她,“我看哪個不長眼睛的雷敢劈我。
”
江離聲:“……”
是是是,你牛逼,成魔了,雷劫還真沒來,難道真不敢來了?
以前不是劈的狠着嗎?
她還是犯困,又從他手裡躲過枕頭,擺放好,然後伸手拉他上床,“你一個人無聊了?
那一起睡總行了吧?
我們以前,都是一起睡的。
”
她強硬将衛輕藍拽上床,嘟囔,“你這個煩人精,真是一個祖宗。
”
衛輕藍甩開她,“不睡。
”
江離聲遭不住了,“你不睡,也不讓我睡?
我困着呢。
”
她話音未落,衛輕藍又用魔氣籠罩住她,她頓時冷的激靈靈打寒顫,渾身難受,“你幹什麼?
”
“給你醒醒神,還困嗎?
”衛輕藍問。
江離聲:“……”
還困個鬼啊,冷煞冷煞的,鬼都睡不着了。
她吸氣,知道打不過他,也不跟他抗衡,免得白費力氣,便皺着眉頭盯着他,“我睡了幾日?
”
“三日夜。
”
江離聲皺眉,“所以,我睡着三日,你修煉魔氣了?
否則你這魔氣,怎麼又濃郁了這麼多?
”
魔族修煉的術法,這麼一日千裡的嗎?
怪不得自古以來,歪門邪道最好走。
“嗯。
”衛輕藍點頭,輕拂衣袖,将江離聲抓的褶皺拂平,盯着她的眼睛說了句,“屬于昆侖衛輕藍的仙脈,已全部被我斬斷,再不剩一毫一厘。
”
江離聲起初沒反應過來,問他,“什麼意思?
”
不是成魔了嗎?
那自然要斬斷仙脈了啊。
“三日前還剩,如今已不存在了。
”衛輕藍看着她,“昆侖魂燈已滅,這世上,再無昆侖衛輕藍。
”
江離聲騰地站起身,片刻後,又坐下,沒趣地說:“你都成魔了,不斬斷留着有什麼用?
反正也回不去昆侖了,斬斷就斬斷呗。
”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她就說,他好好的,又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