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重錦微微頷首，未再多問。

　　長兄知曉今日她們送兩車年禮到孟府，如若已回府，確實是如妹妹所言，必會到後院來找她們，問一聲孟表妹收到年禮後歡喜不歡喜。

　　尚未來，說明長兄尚未歸家。

　　而被家中妹妹們念叨的曾重屺於此刻，正在寶萊樓大堂與陸羅面對面吃著小酒。

　　酒過三巡，陸羅才有意願開口：「曾大公子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在質疑我的用心……關於這一點兒，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確實，我是為了你的表妹孟大小姐，也是為了我陸家日後的安平。」

　　「二皇子可得喊陸二公子一聲小舅舅。」曾重屺未有全信，他信陸羅做的那些事情是為了陸府，便若說其中也有為了孟表妹，他是不信的，「一旦二皇子落馬，皇後娘娘必定失去主心骨，陸府定然也得塌一塌。然而，陸二公子那般用盡全力地追查到燈山坍塌事件倆活證之一的家人蹤跡，還是在倆活證被二皇子滅殺之後，找到的杜老二之母，隨後你毫不猶豫地給夭夭送了信兒，令夭夭及時找到人並將其安置進孟府，方讓杜母至今日此時尚還活得好好的。你如此行徑，當真有悖常理，莫不是你就沒想過二皇子當真被陛下懲治，二皇子會落得個什麼下場，皇後娘娘作為後宮之主，又當如何自處，還有你陸家，當真還能如你所願得到安平麼？」

　　往前陸羅隻從旁人口中了解到曾重屺，無一不是說曾重屺是個武夫，既不細膩亦無謀略，當算得上一把有著好出身的好刃，供錦衣衛指揮使程鑫指哪兒打哪兒，而今面對面聽得曾重屺此番這般剖析得當直切要點的話語，他覺得往前他聽到的那些有關曾重屺的評價，當是錯了一大半。

　　「於最大限度下，保得我陸家最大的周全。」陸羅當然自知事情當真發展到李珩被嚴懲的地步，不管是陸皇後還是陸府，皆不可能獨善其身，多少都會受到影響，而首當其衝自是他皇後長姐，其次便是他陸府上上下下所有人。

　　他不顧李珩乃是他皇子外甥而重擊出手，是在幫孟府大小姐沒錯，而說到底，其因有二，一是此中不無包含著他對她的歡喜，亦包含著為了盡最大的努力保得陸府枝葉。

　　他笑一笑：「曾大公子作為孟大小姐的表兄，知曉此事兒之後對我有所質疑，我能理解。」

　　曾重屺道：「陸二公子一番解釋下來，我也大概知曉陸二公子的用意了，那陸二公子可曾想過，縱然因此有所分割，實則亦無太大的作用。自古帝心難測，屆時陛下會如何論斷，會如何嚴懲，是否會連坐，連坐了，又會連坐到何等程度，這些皆未可知。」

　　「盡人事聽天命罷。」陸羅想過這些，而這些在他力追那被滅殺的倆良民倖存家人的蹤跡之時，陸森亦同他明言過，「我大哥知我所做之事，亦與我說過與曾大公子無二之言，可見曾大公子雖不太願意與我熟絡，今日這一頓小酒，待我卻是極為真心實意。」

　　他舉起酒杯：「多謝。」

　　隨著一飲而盡，杯底見空。

　　「你是篤定了二皇子會輸？」曾重屺再問道。

　　陸羅搖頭：「我不篤定誰勝誰敗，我隻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而這件事情，我祖父作為文淵閣大學士，我大哥作為京衙府尹，俱不合適去做，那麼由尚是白身的我去做，無疑是最佳選擇。」

　　這會兒再看陸羅此京城第一惡霸，曾重屺多了兩分衡量：「你那響噹噹的名號，眼下的你，看起來也不太像。」

　　陸羅咧開嘴笑得很歡：「人總是會變的。」

　　隻不過他不是變，恰恰相反，他從未變過，從前的他是偽裝過後的他，既非真正的他，何談改變。

　　曾重屺舉杯，無聲地飲盡。

　　算是認可。

　　又飲了一刻餘鍾，兩人步出寶萊樓，各回各府。

　　掌櫃莊嚴立在櫃檯裡面目送著兩人的離開，搖頭晃腦地說道：「陸府的二公子與曾府的大公子竟也能同桌而飲，難得，難得吶。」

　　跑堂易缺亦是十分感慨：「就是曾大公子的酒量不甚好，不過吃了兩杯，竟已滿臉通紅，反觀陸二公子，那兩壺玉液釀，九成進了陸二公子的肚子，竟是跟沒喝似的。」

　　莊嚴立聞言，笑而不語。

　　曾重屺回到曾府之時，已快人定，想著倆妹妹定當睡下了，他到後院也沒直接找人，而是進了錦院，尋到曾重錦的大丫鬟其花，問了一番今日送年禮進孟府的情景，問完他便回了前院他自個兒的院落。

　　一進屺院，還沒走幾步，他又回身往外走。

　　向凜不明所以，怔了下跟著轉身，追上問道：「公子可是還要到四小姐院裡問什麼？」

　　「不是……」曾重屺想起其花明言，說是曾重錦命其花在院裡等著他，等他到了說與他聽，免得他回來得晚，大妹又已睡下，他問不到人，結果他是回來晚了，也聽完其花所言，他便滿腦子都是孟表妹不願意嫁進東宮的心之所望，「我有些煩，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著我，自去歇著吧。」

　　向凜哪裡放心自家公子自個兒出門，緊跟著到剛進來不久的曾府大門處，他還想再跟，卻教曾重屺擡手禁止。

　　他不敢有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曾重屺騎上又牽出來的馬兒，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

　　他不敢違背公子之命，隻能灰溜溜地回到屺院自個兒屋睡下。

　　曾重屺打馬來到孟府側牆外，剛翻身下馬，便發現還有另外一個人也鬼鬼祟祟地站在另一面側牆外。

　　他剛提步上前，想察看到底是何方宵小，沒想到那人便轉過身來，臉對臉之際，教他認出那人：「陸二公子？」

　　陸羅也是驚訝：「曾大公子？」

　　「你不是家去了麼？」兩人異口同聲地互相問道。

　　兩人都沒有回答，都沉默了下來。

　　「縱然夭夭不當太子妃，亦絕無可能嫁進陸府。」曾重屺早知陸羅對自家孟表妹的愛慕之意，此刻言語當絲毫不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