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看看情形再說。

　　而在同時，作為降妖世家第十九代傳人的黃靖也進入京城城西的滿坊江，住進了彌光客棧。

　　恰是藍之燼所在的客棧。

　　李珩得知自個兒在滿江坊後福街私宅裡的所有門客被殺絕，而下人卻均被打暈僥倖得活的消息之際，是在當晚掌燈之後。

　　趁夜趕到私宅時，他看著滿宅的屍體，一半是被槐枝穿心而死，一半是被焚燒成炭而死，而他最得力的謀士金先生則是被生生踩斷頸骨而亡，他身形止不住虛晃了一下。

　　識墨及時扶住深受打擊而險些站不住的李珩：「殿下！」

　　李珩覺得自己有些頭暈，視線之中滿滿是鮮紅一片，他指著屍體，聲音略顯粗重：「查，好好地查，到底是何人竟敢這般挑釁本皇子！」

　　識墨尚未應聲，他轉念又道：「往太子身上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派了哪些高手來大開殺戒！」

　　「或許是……禦影衛？」識墨猜道，他覺得要真是東宮身邊的兩個禦影衛所為，那自家殿下縱然查清了，亦參不了太子。

　　同光同塵雖是太子身邊的禦影衛，可他們卻是陛下派到太子身邊為太子所用的，而禦影衛真正的主子正是陛下本人。

　　真是禦影衛下的手，他家殿下也隻能認栽。

　　似以往的走向，大抵殿下也隻能從旁處打擊太子，從而找補找補今日私宅血流成河的慘重損失。

　　李珩聽到禦影衛三個字，也是停頓了幾息，他不得不承認識墨所猜測的還真有可能就是事實，最終決定：「先查。」

　　「諾。」識墨領命。

　　李珩帶著識墨趕在宵禁之前回到宮裡，隨後東宮和各宮皇子俱都收到了消息。

　　其中李璁身邊的峰迴很是氣憤：「殿下，陛下就是偏心，殿下的腿疾好不容易等到洛神醫進京，並確定可醫治試試，說不定醫治過後，殿下便能重新恢復行走了！此重大之事，陛下卻不管不顧，而太子殿下與二殿下健健康康的，卻是恃著陛下的偏寵而自由出入宮門！」

　　換在平日，李璁定然是要斥責峰迴閉嘴的。

　　縱然是在自己的宮裡，他素來也是小心謹慎。

　　然而於此時此刻，他沉默著一發不言，任峰迴替他發洩著心中的憤火。

　　峰迴說完見李璁沒罵他，他似是得到了鼓勵，想接著再幫自家殿下鳴一番不平，卻教嶺現扯住他的袖口，阻止他的繼續發揮。

　　他看嶺現。

　　嶺現沖他搖了搖頭。

　　峰迴不耐煩嶺現的一忍再忍，拉開嶺現阻止他的手，就想再開口，卻再被打斷。

　　這回是李璁開的口：「明日一早出宮。」

　　「殿下決定了？」嶺現雖然不讓峰迴再接著憤憤不平，可李璁真決定了，無論生死，他亦是跟隨的。

　　峰迴同樣是毫不猶豫：「殿下英明！」

　　「如何就英明了？」李璁問道。

　　峰迴一噎，他就隨口一說，如常地奉承罷，哪兒真曉得如何英明？

　　了解峰迴德行的嶺現偷偷地笑。

　　李璁也笑，隻是笑意不達眼裡：「據嶺現剛得來的消息，二皇兄在宮外定然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我雖尚不知曉是何等打擊，能令二皇兄連回到宮裡依舊那般陰沉沉的，但隻要知曉這一點兒也足夠了。」

　　嶺現猜道：「殿下是想趁……」

　　李璁微微頷首：「父皇也就一雙眼一雙手，二皇兄那兒出了亂子，而太子皇兄那兒早已出了亂子，不過是一直被父皇壓著動彈不得罷，又不能說明太子皇兄當真不想動彈。」

　　「殿下的意思是二殿下所遭受的打擊，極有可能乃是太子殿下所造成的？」峰迴雖是較之嶺現要衝動一些，然就沖他能著李璁進進出出，去哪裡都跟著的經驗，他這會兒也大略回味過來自家殿下的弦外之音。

　　「是與不是，明日出宮一探便知。」李璁身處深宮，身邊雖有人手，卻也大多受著限制，他真正能信任能用到的人，實則少之又少。

　　換言之，他的宮裡可有不少其他宮的耳目。

　　當然，秉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他也往其他宮裡放了耳目，隻是耳目與耳目之間，差距亦是不小的。

　　譬如，似二皇兄放在他宮裡的耳目，即便近在他身前，他亦得全當不知，而他放在二皇兄宮裡的耳目，卻是連二皇兄的寢宮都踏不進半步。

　　孟十三不知李珩知曉其門客盡被她殺之後的情景，亦不知李珩得知之後回宮的神色有多駭人而引起各宮耳目的紛紛回稟，從而在各宮投下了一顆不小的石子，引起了一湖不小的漣漪。

　　她回到孟府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詢問孟仁平可回府了，結果是尚未回府。

　　而後孟仁平一回到孟府，得知高近的上稟，他用過夕食換下官袍，身著一身清爽舒適的常服便往後院走。

　　一進泰辰院，孟十三就得到了消息，站在明曉堂外的廊下，映著燈籠的紅光，笑意盈盈地相迎孟仁平。

　　孟仁平剛走上廡廊，不算遠不算近地瞧到這般情景，他瞧著孟十三嘴角淺淺淡淡的笑容，不知為何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大堂妹這是又幹了何等大事兒了？

　　「大哥。」

　　「你這是……裡面說。」

　　堂兄妹倆進了明曉堂坐下，也沒多餘的言語，便敞開了說。

　　主要是孟仁平覺得他的心不夠強壯，還是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的好，要不然等孟十三鋪墊好前情，他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嚨口了。

　　於是孟十三如孟仁平所願，不再說多餘的言語，直接便將她把李珩私宅裡的所有門客都殺絕的事情說了。

　　「……隻留下無用的下人？」好半晌，孟仁平方找回自己的聲音，縱然他的聲音仍難免因震驚而有些變調。

　　孟十三甜甜地笑：「嗯！」

　　孟仁平看著大堂妹的甜笑，彷彿看到了黑白無常與牛頭馬面，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來話兒，又閉上雙眼。

　　待片刻後，他睜開雙眼，隻覺得他半邊身體都麻了。

　　……這哪裡是孟悍匪，這分明就是孟閻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