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丞緊緊握了握拳頭，薄唇輕抿，微微吐出一口氣。

　　杜奮進看著他暴怒，又看到他慢慢鬆開的拳頭，艱難說出，「你要是想打，就打，我對不住你母親。」

　　說著杜奮進狠狠扇了自己幾耳光。

　　啪啪啪，響亮的聲音在空寂的樓道裡響起，老管家想制止，但是看了南宮丞的樣子，便又停了手。

　　南宮丞看了，狠厲一句，「行了，我媽醒了看到你臉腫了，又該怪我了。」

　　杜奮進一聽，立即停手。

　　牽扯著輸液管子，針頭動了，血液順著管子往上竄。

　　南宮丞看了，立即關閉了輸液管子，招呼了護士。

　　這個微小的舉動，還是感動到了杜奮進，他擡眸看著站在身邊的兒子，細細打量他。

　　南宮丞比他要高，站在他旁邊，把他擋的嚴嚴實實。

　　這樣近距離的看著，杜奮進更覺南宮丞和自己長得像。

　　額頭、眉眼、鼻翼、嘴唇、臉頰、肩頭、手指……哪哪都像。

　　尤其是手指，他們兩個都是那種修長的彈鋼琴的手。

　　南宮丞知道杜奮進在看他，他看他的眼神，和自己看沈衡和南宮慕一模一樣。

　　他本來想走開，把這個地方讓給老管家。

　　但不知為何，他沒有走掉，而是站在那兒，享受這一份難得的父子時光。

　　護士為杜奮進重新插了針頭，離開之前，還囑咐了南宮丞一句，「看好你爸，可別讓他再亂動了。」

　　杜奮進和南宮丞莫名對視一下，旋即挪開目光。

　　杜奮進在挪開的瞬間，又把目光留在南宮丞身上，而南宮丞則往旁邊走了走，坐了下來。

　　兩個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杜府傭人過來，為他們端上宵夜。

　　杜奮進在南宮丞面前很是拘謹，給他東西都是試探性的，那個卑微怯懦的樣子，讓南宮丞很是看不過。

　　「其實你大可不必，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互不虧欠。」

　　南宮丞淡淡說完，從他手裡接過咖啡。

　　杜奮進喉結蠕動，目光看向遠處。

　　如果這樣該多好，他是杜氏總裁，他是南氏總裁，兩個人地位平等，除了商業稍有摩擦外，絕不會出現大的矛盾。

　　但這一切，這一輩子，應是不能了。

　　這個兒子，他是虧欠的。

　　杜奮進看向南宮丞，「如果我和你媽……你會同意嗎？」

　　南宮丞一聽，莫名嗆咳了一聲。

　　杜奮進一看，立即將手裡的咖啡放下，為他遞紙巾。

　　南宮丞並沒有要，用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空蕩蕩的樓道重新恢復安靜，南宮丞看向杜奮進，「我媽還沒有出急診室，她生死未蔔，杜總說這話，未免……太早。」

　　杜奮進看了一眼急診室，「不管她什麼樣子，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撒開她的手。」

　　南宮丞搖了搖頭，「你們都一把年紀了，不必折騰了。

　　再說了，你之前一直躲著她，不必因為她挺身而出，心懷感恩。

　　在她心裡，這就是她該做的。」

　　杜奮進淡淡一笑，「前陣子，你媽追求我。」

　　說這話時，杜奮進嘴角噙著淡淡的笑，那笑意雖淺淡，但能聽出他心中的歡悅。

　　就像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突然被心愛的姑娘表白。

　　「但我拒絕了。」

　　這一句話語，明顯帶著濃濃的落寞。

　　「我坐了十年牢，是一個有案底的人，我……配不上她。」當著兒子的面說這句話，萬分艱難。杜奮進遲疑了好幾次，還是羞赧說出。

　　「雖然外界不清楚，但我心裡卻一直因為這件事煎熬，時時提醒自己，那十年的鐵窗光陰；

　　再一個，我害怕給不了她幸福，我們分開了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發生了太多事，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我，知蘿也不再是當初的知蘿。

　　我承認我之前很愛她，儘管那個時候我不知道。

　　但是現在，或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我對知蘿說不上愛，更多的是愧疚和虧欠。」

　　杜奮進說完，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慢慢垂下頭來。

　　「可是今天，當她為我擋刀，我以為她要死了。

　　我當時就覺得，如果她死了，我可能也活不成了。」

　　杜奮進聲音突然哽咽。

　　「隻要她能醒來，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躊躇，我會勇敢地追求她，把之前欠她的都還給她。」

　　南宮丞聽了，心裡木木的，說不上很感動。

　　他回應了一句，「你不欠她，她是自找的。

　　所以，你不用為了那份虧欠，而要娶她。」

　　「不，丞丞，我是愛你母親的，可能我表達……」有問題。

　　杜奮進話音未落，急診室的門哐當開了，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杜奮進和南宮丞立即站起。

　　杜奮進又忘記了針頭，南宮丞立即按住他的手背，固定了針頭。

　　「你們送來的很及時，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在裡面觀察兩個小時，如果沒有其他情況，會轉到普通病房。」

　　杜奮進很是感激，「謝謝醫生。」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杜奮進才知道南宮丞對自己的親密。

　　南宮丞鬆開了手，杜奮進自己緊緊按住，有一些回血，但是不重。

　　南宮丞轉動了幾下輸液筏子，血液重新進入杜奮進的身體。

　　「你的心真細，很難得。」

　　南宮丞淡淡一笑，「家裡孩子多，磨練出來了。」

　　杜奮進聽了，微微點頭。

　　兩個人重新坐了下來，離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杜奮進又為南宮丞遞了咖啡。

　　南宮丞很客氣的接了，就像南氏集團總裁接杜氏集團總裁遞過來的咖啡一樣。

　　這份冷淡，讓久經商海的杜奮進一眼洞穿，他淡淡一笑，也無他話。

　　他想開口重提剛才的話題，但南宮丞一直雙臂交叉，微闔眼簾，閉目養神。

　　南宮丞剛經歷一場久戰，又知道南宮知蘿並無大礙，便放鬆了下來。

　　他靠著椅背，竟然睡著了。

　　杜奮進目光看向急診室，也慢慢躺了下去。

　　南宮丞再次醒來，是被護士拍醒的。

　　「唉，怎麼回事，你爸打著點滴呢，你就睡了？」

　　南宮丞立即站起，很恭敬地說道：「不好意思，太累了。」

　　杜奮進也站了起來，他還沒有開口，小護士就將他按了下來，「低一些，點滴不能高於胸口。」

　　杜奮進又坐了下來。

　　小護士換好葯，看向南宮丞，「你可不能再睡了，看好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