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心儀之人
第四百六十章心儀之人
七月的驕陽,照耀在京城的上空。
整個京城一片熱氣騰騰,行人客商都不由自主的穿行在屋檐下或者大樹底,盡量避開烈日的直接照射。
四皇子府的花園內,大樹遮天,林木葳蕤,太湖石的假山旁流水潺潺,綠樹流水似把熾熱陽光阻隔成了兩個不同的空間。
韓璽在荷塘邊的水榭裡,接見了羅睿羅璟。
兩人的神色皆是淡然而恭敬,五官分明,黑眉斜長,眸色深沉,眼中似乎還殘留著昨日祭奠族人的沉重氣息。
韓璽撫慰了他們一番後,才悠悠問道:「遷墳的日子定下了麼?」
「回殿下,日子時辰已經定下了,三日後的辰時。」羅睿答道。
「如此甚好,總算了結了你們的一樁心事。」
為了能讓案件平反,韓璽也費了些功夫,畢竟皇後一脈隻是暫時蟄伏,其家族影響力還是不小的,這件事情又關係到死去太子的名聲,他們自然要從中阻攔破壞。
好在,如今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還得多謝殿下出手相助,末將兄弟二人銘感於心。」
羅睿忙行禮拜謝。
他們在一旁說著話,羅璟卻看著滿池荷花微微愣神。
皇家園林的規模果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比擬的,碧綠的蓮葉似沒有邊際一般連綿不絕,整池的荷花絢爛生動。
那嬌美的荷花,在驕陽的映照下,更顯得格外艷麗,荷花特有的清香縈繞了整片花園。
可是,羅璟卻覺著,胡家小院裡那池不甚寬闊的荷塘,荷花開得更具靈氣,香味更為芬芳,更讓他留戀。
「咳~」羅睿把他的失神看在眼裡,不由輕咳一聲,提醒他別在殿下面前失了儀態。
羅璟回頭,瞥了自己兄長一眼,坐正了身子。
韓璽微微一笑,正欲開口說話,林蔭盡頭卻傳出了雜亂的腳步聲,幾名侍女圍著一棵高大的榕樹指手劃腳。
李傾回稟,馨月郡主的風箏掛在了榕樹上,下人們正想法子把風箏弄下來。
大熱天的放風箏?
水榭裡的三人皆舉目朝大榕樹上看去。
韓璽臉上的笑意就沒忍住,馨月這孩子,還耍起了小手段了。
「既是如此,羅將軍去幫個忙可好?」
羅睿神色一頓,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但他還是行禮應諾,隨著李傾去了。
水榭中,一時隻剩韓璽與羅璟兩人。
「羅郎將,聽聞你已經定親?」
正好,韓璽把話題移到了羅璟的婚事上。
「回殿下,是的,末將已經定下了親事。」
羅璟沉穩應答,面上沒有無奈或不滿。
韓璽有些摸不透他對這門親事的態度,他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問道:
「文定的對象是京城哪戶人家的小姐?」
「回殿下,末將的未婚妻不在京城,她還在鄂州的村子裡。」
說起珍珠,羅璟面無表情的臉上柔和了幾分,再過幾日,京城事了,他可以抽出點時間回望林村一趟。
韓璽沒想到他會毫無芥蒂地說出了未婚妻的身份,一個小村子裡的姑娘,嫁給他做正妻,不怕那鄉下姑娘應付不來官宦世家女眷之間的應酬交際麼?還是他年紀尚小,根本沒想的那麼長遠?羅府又沒個長輩,提醒他該注意的事情。
「鄂州那戶人家不就是你從前的救命恩人嗎?」
「是,胡家是末將的救命恩人,當年沒有她們的援助,末將如今早已屍骨無存。」羅璟回答的很是利落,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救命之恩,確實要報答,可是,不需要以身相報吧?可以用別的途徑報答恩情啊,比如給一筆足夠豐厚的謝禮,或是支助他家的孩子讀書入仕,再或者送他們百畝良田,這些都可以吧。」
韓璽婉轉的提醒著羅璟,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餘地。
羅璟一愣,四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好不容易定了親,怎麼就成了以身相報了?他狐疑地瞥了對面的韓璽一眼,怎麼有一種想要拆散他和珍珠的感覺?
他想了想,決定要把四皇子這種念頭掐滅,以免後面隨意猜測,帶來後患。
「殿下,末將是自願與胡家姑娘定親,並非出於以身相報的念頭。」
羅璟說得很誠懇。
不是以身相報?難道還是兩情相悅?所以,自願和一個鄉下姑娘定親?
韓璽表示不能理解。
他不是一個不知民間疾苦的皇家子弟,相反,韓璽在邊境的時候,經常出沒於鄉野田間,了解各地的春耕秋收,他可以拍著胸脯說,夏國歷代皇家裡沒有比他更貼近百姓,更熟悉耕作的皇子了。
就因為熟悉了解,所以深刻體會到最高階層與最底階層之間巨大的落差。
鄉下女子常年勞作皮膚粗糙,目不識丁沒有見地,說好聽點是淳樸,說難聽點就是沒見識,當然也有些長相不差性格溫婉的農家姑娘,可終究比不上世家權貴裡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
羅璟能與一個鄉下女子情投意合?
「咳,羅郎將,你說的自願,意思是?」
「胡家姑娘是末將心儀之人。」
羅璟直接表明了態度。
韓璽楞然,居然真的是這樣。
水榭裡一時就沒了聲音。
另一邊。
羅睿拿到風箏,從大榕樹上躍下,就看見了一身鵝黃蘇綉月華裙的韓馨月俏生生地立在了不遠處。
他忙上前行禮,「參見郡主!」
「羅將軍不用多禮。」
韓馨月仰起小臉,滿眼喜悅地看著羅睿,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愛慕與敬仰。
羅睿差點被她灼灼的眼神烤成了焦炭。
汗水就從他平滑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順著眉尾一路滑落,最後從下巴處掉落,韓馨月不由的拿起手裡的帕子,就想給他拭汗。
「咳~」羅睿連忙退後一步,躲開了她纖弱的小手。
隨即左右掃視了一眼,卻發現,不知何時,大榕樹下隻剩他與馨月郡主兩人,李傾的身影遠遠地避到了另一邊的林蔭之下。
「羅將軍,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們呢,父王說,西北戰役能大獲全勝,都是你與羅郎將的功勞呢。」韓馨月醒悟過來,害羞地收回了手,忙尋了個話題岔開了剛才的失態。
「多謝郡主,西北大捷靠得不止是我們兄弟二人,還有萬萬千千的倒在城牆下的士兵們。」
羅睿沒有居功,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場戰役雖然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可攻城作戰的亦耗損了三千多士兵的性命,他們的功勞不能埋沒,戰爭是殘酷的殺戮,多少兒郎的性命,就丟棄在那紛亂嚴酷的城牆之下。
「羅將軍,你放心,父王已經為他們申請了豐厚的撫恤金,定然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勞的。」
韓馨月眼眶微微泛紅,她在西北長大,對那片土地和那裡的士兵都有著特別的感情。
邊境的風氣開放,各族貴女經常結伴出遊,韓馨月身體雖然不怎麼好,可天氣好的時候,也會與貴女們在嘉晉城附近遊玩,她們從小就經常看見城外駐紮的軍營裡,士兵們在校場上操練演戲,隨時準備著為保衛邊境出戰。
她微紅的眼眶,觸動了羅睿的心弦。
兩人相對而視,一時忘了身處何處。
直到榕樹上的知了重新開始嘶聲鳴叫,才驚醒了羅睿。
羅睿的臉幾不可察的泛起了紅暈。
他把手裡的風箏遞了過去,看著韓馨月接過,才行禮告辭大步離開。
四皇子與羅璟還在水榭等著他呢,他來撿個風箏,耽擱了那麼久,兩人會作何想法。
羅睿急匆匆回了水榭。
韓馨月捧著風箏,遠遠眺望他離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後,還依依不捨地看著水榭的方向。
她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韓馨月臉上就漾起了笑意。
半年未見,他還是那樣俊朗奪目。
想起剛才兩人的對視,韓馨月的臉就紅了一片。
他對她是不同的吧?那樣深沉如墨的眼神裡,印出她的倒映,是在乎她的吧?炎熱的夏天能為她上樹取風箏,是…心悅她的吧?
韓馨月捂著通紅的臉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意境裡。
……
七月末,滿樹的知了鳴叫了整個熱夏。
躲在林蔭下歇涼的村民扇動著手裡的大蒲扇。
「這青蘋果真饞人,讓村長先摘些青蘋果嘗嘗吧。」
有村民擡頭看著滿樹丫還沒熟透的蘋果直咽口水。
「呸,好好的紅蘋果不吃,吃啥青蘋果,過不了多少時日,蘋果就紅了,你還是省省吧。」
別的村民就笑話他。
「切,你們知道啥,青蘋果比紅蘋果脆口。」
那村民就不服氣了。
「好啊,你是不是偷偷摘蘋果吃了?要不咋知道青的比紅的脆口?」
別的村民就開始圍攻起他來。
那村民自知失口,忙笑著討饒,笑鬧中,一輛騾車從村尾駛了過來。
「哎,是淩老先生帶著四個孩子回來了。」
「真是他們,是準備去府城參加院試了吧?」
「可不,聽說八月初開考,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哎呀呀,大夥說,咱們村今年會添新秀才麼?」
「那是肯定的,淩老先生可是正經的進士老爺,教出來的孩子定然比別的書院更加聰明。」
「瞎說啥,楊秀才說過了,這四個孩子進學堂還不滿四年,年紀又小,基礎打得不夠牢靠,這次去院試,主要是為了給他們鍛煉鍛煉。」
「這,也許就過了,也不一定呢。」
「有那麼容易,你去考一個試試。」
眾人「哈哈」大笑。
劉成趕著騾車平穩地漸漸靠近。
「淩老先生,您回來啦~」
村民們呼啦啦地打著招呼。
這年頭讀書人還是很受百姓推崇的,淩老先生在村裡頗有威望。
淩顯笑著與他們打了招呼,望林村的村民還算質樸純厚,他同村民們相處得還是很友好的。
當然,除了少數懶散的潑皮與那些碎嘴八卦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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