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月亮已經挂在半空了,符景烯還是拉着清舒在院子裡走。
清舒知道他有話要說了,直截了當問道:“你也不贊同殺俘的事?
”
這次符景烯沒再避開話題了,說道:“我知道皇後娘娘對金人恨之入骨,所以她才會袒護仇全。
但是你想過沒有,這次仇全殺俘不處置,将來邊城的将士會不會将屠刀舉向手無寸鐵的無辜牧民以及老弱婦孺。
”
隻是殺四萬多俘虜說起來并不是多大的事,但不處置後果很嚴重。
作為上位者處理事情不能感情用事,得考慮他的影響與後果。
清舒避重就輕地說道:“現在咱們是在說戰俘的事,你扯到那些婦孺身上做什麼?
”
符景烯搖搖頭說道:“戰俘可殺,那些淪為羔羊的牧民以及老弱婦孺為何不能殺?
而想要邊城太平,不是要激化矛盾,而是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教導成為我們的人。
”
若是放任不管這些将士們失去了約束,很有可能跑到草原燒殺搶掠肆意妄為。
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所以就沒說。
清舒聽到這話明白過來了,說道:“你也要我去勸皇後娘娘?
”
符景烯點頭說道:“除了你,沒人能勸得動皇後娘娘。
”
“可以找皇上?
”
符景烯搖頭說道:“皇上前兩日受寒生病了,現在在吃藥靜養,沒人敢去驚擾他。
”
若是擾了皇帝讓他病情加重,皇後還不得剝了他們的皮,沒人敢冒這個風險的就是他也不敢。
清舒橫了他一眼,說道:“你既覺得這樣做不對,幹嘛不自己去勸要我做這惡人。
”
“你當我沒勸啊,可我剛提這話就被她打斷了。
”
他又不是那些直臣以及禦史,明知皇後不願聽哪還會讨嫌地繼續說。
再者就皇後這性子得順着來,跟她對着幹隻會适得其反。
而清舒對皇後最了解,她去勸說效果最好。
這是國事,所以他知道清舒不願也得說。
見清舒不吱聲,符景烯說道:“若下面的人将來真的濫殺無辜那皇後就是罪魁禍首了,你願意讓她背負這個污名?
”
清舒說道:“你容我考慮考慮。
”
符景烯嗯了一聲說道:“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先去書房晚些回來。
”
“好。
”
因為符景烯的話讓清舒又煩躁起來了,她也靜不下心來練字,想了下找了千面狐過來。
“陪我說說話吧!
”
千面狐看她神色就猜到原因了,問道:“是為禦史彈劾仇全的事?
”
清舒沒吱聲,沉默其實就是認同了。
千面狐笑着說道:“夫人,三個臭皮匠抵得上一個諸葛亮,夫人有什麼困惑可與我說一說。
”
清舒沉默了下,說道:“皇後對金人恨之入骨,殺俘她隻覺得解恨并沒覺得不妥。
但她現在不是邬家的姑娘,而是執掌朝政大權的一國之母。
老爺擔心她袒護仇全,這股風氣不刹住以後邊城的将士會濫殺無辜,到時候這一切罪責都要歸在皇後的頭上。
”
“夫人,是老爺想你去勸皇後嗎?
”
清舒點頭說道:“是,但他說的也有道理。
作為上位者當以大局為重,私人感情要放在一邊。
”悠悠書盟
千面狐聽到這話就明白了,說道:“夫人,既決定了就去做吧!
你是真心為皇後娘娘着想的,我相信皇後娘娘都知道的。
”
“我知道她不會怪罪我,隻是從個人角度我不想去當這個說客。
”
她出面勸說好像也不贊同易安似的,從感情來說她是不願的。
不過這不是家事而是國事,哪怕不願也得去。
千面狐笑着說道:“夫人,你别想那麼多了,早點休息明日進宮好好與皇後娘娘談談。
”
清舒搖搖頭,這事壓在心頭她今晚哪還睡得着。
卻不想這晚符景烯好像吃了藥一般,一直纏着她鬧到半夜才作罷。
清舒到最後累得直接睡過去了,到天亮才醒來。
陪着孩子們吃過早飯,清舒回屋上妝然後才進了宮。
在外頭等了幾分鐘就被請了進去,此時易安正在批閱奏折,看到她的妝容後就将手中的折子放下。
招呼清舒坐到塌上,易安笑着說道:“今日這身打扮很好看,以後進宮都得這樣穿才好。
”
她看着心情都能變好。
清舒搖頭道:“上個妝至少得半個時辰,偶爾還行要日日這樣我可受不了,有這時間我能幹多少事啊!
”
易安莞爾。
這話都聽了二十多年,一點都沒變。
墨雪帶着兩個女官端了茶水跟新鮮水果上來,在她轉身退出的時候易安說道:“我要跟清舒好好聊聊,誰來都别回禀。
”
“是,皇後娘娘。
”
退下以後,清舒看向易安笑着說道:“你現在越來越威嚴了,以後我是不敢再跟你這麼坐着了。
”
“想讨打是不?
”
清舒笑了下說道:“今日說不準還真逃不過一頓打呢!
”
一聽這話易安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了,她拿起一顆葡萄剝了皮放嘴裡後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沒想到你竟會給他們當說客。
”
“昨日魯尚書讓我來勸你,我拒絕了,但晚上景烯與我說了一席話讓我改變了想法。
”
易安漫不經心地說道:“說了什麼?
”
“這次不降罪仇全,下面的将士就會以金人為榮。
易安,你想想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
不等易安開口,清舒就說道:“雖然咱們打了大勝仗,但草原上的人是殺不完的,而且這也太殘暴了。
”
“要咱們的将士濫殺無辜這仇就會越積越深,邊城就不可能真正太平,過個二三十年他們又會卷土重來。
”
易安嗤笑一聲說道:“咱們有神兵利器,要他們再敢來犯,我讓他們都死在桐城的城牆之下。
”
清舒也沒說什麼大義,而是說道:“等犒賞完有功之臣再将撫恤金發下去,國庫又得空了。
這次的軍費有王子崧從江南收繳的鹽稅頂着,下次呢?
下次可再沒鹽稅來填補這個巨大的空缺了。
”
易安沒問道:“你也要我降罪三哥跟仇全?
”
清舒搖頭說道:“這事初犯,口頭申斥一頓就行了。
不過一定要道旨不許将士們濫殺無辜,否則以軍法處置。
聽到這話易安神色稍緩,讓她降罪邬正嘯跟仇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口頭申斥倒可以接受,都是皮糙肉厚的爺們罵兩句又不會掉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