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清舒将帶來的書本跟筆墨紙硯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顧娴坐到床上，看着她道：“以後不準那般跟你祖母說話？
”

　　清舒說道：“娘，難道我有說錯？
祖母她本來就不喜歡我。
”

　　“那你也不能說。
”

　　清舒沒跟顧娴頂撞，隻是說道：“我知道祖母嫌我是個姑娘，在她心裡孫女是别人家的，隻有孫子才是自家的。
若是換成大哥，六百兩能拜得名師，她肯定見人就炫耀跟人說大哥聰慧得名師看中收為學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學費貴浪費錢。
”

　　林老太太重男輕女顧娴又豈能不知，隻是這話她也不好說。
咳，女兒太精明也不是好事，沒法糊弄呀！

　　清舒故意氣惱道：“娘，雖然學費是貴，但出錢的又不是她，她生什麼氣？
”

　　陳媽媽在一旁煽風點火說道：“怕是老太太覺得若是這錢用在大少爺身上，那才好。
”

　　清舒覺得陳媽媽是神助攻，立即加了一句話：“笑話，那錢是外婆的，用在大堂哥身上算怎麼回事？
”

　　顧娴揉了揉太陽穴：“越說越離譜。
清舒，以後你祖母說什麼你聽着就是，再不許頂嘴。
”

　　上輩子是沒人給自己撐腰她受了委屈隻能忍着，因為不忍隻會得到更重的責罰。
這輩子有靠山她才不再忍了。

　　清舒說道：“娘，祖母不分青紅皂白指責辱罵我，我沒法忍。
”

　　顧娴頭疼不已：“反正隻有四天，這四天你忍一忍就過去了。
”

　　其實她也受不了顧老太太，可沒辦法，誰讓那是婆婆隻能忍着。

　　清舒學着嶽香香任性時的神情：“不要，我幹嘛得忍？
”

　　有個嶽香香在身邊，清舒再不用擔心被懷疑什麼了。
都不需要僞裝，在外偶爾學着嶽香香的一些行為舉止就好。

　　顧娴也知道問題在林老太太身邊，當下好聲好氣地說道：“她是你祖母，她要說你兩句你當沒聽到好了。
”

　　清舒也退了一步：“她隻是不無緣無故罵我，我就不回嘴。
”

　　頓了下，清舒說道：“娘，若是祖母再打我，我就回縣城。
”

　　半點不稀罕待在這裡，甚至她恨不得永遠不要回這裡來。

　　顧娴點頭道：“可以。
”

　　清舒取了一本唐詩出來，她已經背完了一本唐詩，這是第二本。
傅先生與她說了，将三百首唐詩背熟後就可以試着寫詩了。
所以，清舒最近時常捧着唐詩背。

　　背了一首，清舒提筆将這首詩寫下來。
這樣既溫習了一遍，又等于是練了字。

　　寫到一半，如彤抱着如蝶進來了，清舒看都不看她一眼。

　　如彤看着桌子上的文房用品，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渴望。

　　她先跟顧娴打了招呼，又叫了清舒。

　　見清舒不搭理她，如彤小心地說道：“清舒，你還在生氣？
”

　　清舒頭都不擡。

　　如彤誠懇地說道：“清舒，對不起，上次是我錯了，你别再生我氣了好嗎？
”

　　清舒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可是妖邪，靠我這麼近不怕我把你吃了。
”

　　如彤的臉青了紫，紫了白。

　　顧娴瞧着不像樣，說道：“清舒，事情都過去就算了，你大姐也不是故意的。
”

　　如彤打蛇上棍：“清舒，我當時是豬油蒙了心。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别再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

　　清舒冷哼一聲道：“錯了，我肚量小，你誣蔑我害我挨打這事再過十年我都記得。
”

　　如彤氣惱不已。
她都這般低三下四，沒想到清舒還這麼不依不饒的。

　　如蝶年歲小還不懂事，但也本能地感覺到氣氛不對，當下有些害怕地拉着如彤的手道：“大姐，我們回去吧！
”

　　如彤抱着如蝶走了出去。

　　顧娴很是生氣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剛才頂撞你祖母，現在又對你大姐說這樣的話。
清舒，你何時變的這般蠻橫又任性了？
清舒，你的教養呢？
”

　　清舒說道：“娘，她騙了我的手串也就算了，竟污蔑我是妖孽。
如今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就想将這事抹去，想得倒美。
”

　　“你這孩子，你怎麼變得這般小心眼了？
”顧娴就不明白了，這孩子在縣城好好的，怎麼回到桃花村就仿若變了一個人呢！

　　清舒直言不諱道：“娘，這次原諒，下次她又得故伎重演。
反正做錯事一句對不起能完事，不用受什麼責罰。
可是娘，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呢！
”

　　“你怎麼就這麼不依不饒呢？
”

　　清舒道：“孔夫子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孔夫人乃是聖人，他都這麼說了。
我隻是一介普通人更做不到以德報怨呢！
”

　　顧娴覺得頭很疼。

　　過了一會，張氏抱着如蝶過來了：“大嫂，你能不能幫我看着下如蝶。
”

　　如蝶一直都是如彤帶的，可今日她心情不好，她将如蝶交回給張氏回屋了。
張氏要做飯顧不上她，就想讓顧娴幫忙看下。

　　顧娴笑着道：“可以，你把如蝶放在這裡吧！
”

　　清舒看向如蝶，忍不住又想起上輩子的事來。

　　林家的姑娘自小都要幹活，如蝶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如蝶雖也要幹活，但有張氏這個親娘護着倒也沒受過罪。
可如蝶的好日子在張氏上吊自盡後戛然而止。

　　林承志後娶進門的那女人面慈心毒，背地裡經常挑唆着林承志打如蝶。
在如蝶七歲生辰剛過沒多久，她在被林承志打了一頓後去河邊洗衣裳跌進河裡沒了。
而林承志被老太太罵了兩句，這事也就過去了。

　　如蝶見清舒盯着她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清舒笑了下，取了一塊從縣城帶回來的綠豆糕遞給她道：“如蝶，想不想吃？
”

　　如蝶将塞在嘴裡的手放下，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綠豆糕：“想。
”

　　“那我們先去洗手手，洗完手手咱們就吃糕糕。
”

　　如蝶忙點頭。
隻要有好吃的，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清舒給如蝶洗了臉跟手，這才遞了一塊綠豆糕給她。

　　見如蝶狼吞虎咽，清舒笑着道：“慢點吃，吃完還有，沒人跟你搶。
”

　　剛才還氣騰騰地怼如彤，這會溫聲細語成了知心好姐姐。
這前後轉變也太大了，顧娴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