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聽到他聲音裡有點兒不開心，沈黎薇立刻決定不逗他了。

　　因為和伯母調查的事兒，他們倆意見不合，鬧了點兒小矛盾。

　　沈黎薇覺得吵架挺正常的，也沒把剛才的事兒放在心上。

　　他同意了之後，薄應淮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也不再堅持，睡著了。

　　把薄應淮安頓好之後，沈黎薇收到了薄司湛的信息。

　　——明早十點見。

　　這消息真是沒頭沒尾的，什麼都沒說清楚。

　　沈黎薇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幾秒鐘，然後就回了個「好」。

　　隔天。

　　薄司湛給了送禮物一個地址。

　　但具體的事情還是沒有告訴自己。

　　這讓沈黎薇都開始擔心，薄司湛是不是又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別墅裡面去。

　　到時候，自己可怎麼逃開？

　　可令沈黎薇沒想到的是，在她的面前，是一排排的婚紗。

　　薄司湛這樣的準備，讓沈黎薇的心裡更難受了。

　　薄司湛已經坐在沙發上了，她有點兒不確定地問，「試婚紗？」

　　她突然想問，這是她和薄應淮下一次用的，還是和他。

　　看到他之後，本來想說的話又不敢說了。

　　他現在看著很有興緻，這話一說出口，他肯定得發瘋。

　　到時候遭罪的還是自己。

　　薄司湛走到沈黎薇旁邊，從售貨員手裡拿過一件婚紗在她身上比劃，笑著說：「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到時候我們結婚的時候用。」

　　沈黎薇有點兒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說到「我們」的時候，聲音好像特彆強調了一下。

　　但這個時候，也容不得沈黎薇多想了，因為她被他這麼深情地看著，心裡有點兒發慌，猶豫著說：「都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該選哪一件。」

　　他嘴角一勾，說：「如果你喜歡，就可以都買下來。」

　　沈黎薇說：「那我去試試看。」說完就急匆匆地走進了試衣間。

　　「我還是覺得定製的更好，這些雖然挺漂亮的，但沒有一件是真正適合我的，讓我特別滿意的。」沈黎薇試了七八套婚紗後這麼說。

　　婚紗雖然好看，也真的很華麗，但就是沒有打動她的心。

　　可能是因為……

　　沈黎薇不經意地看了薄司湛一眼。

　　可能是因為想結婚的人不是薄司湛吧。

　　所以，她心裡一點激動都沒有。

　　「哦，這樣啊。」薄司湛輕輕撩起她的一縷頭髮，在手指上繞了繞，然後親了一下。

　　「那我等會兒和設計師交代的時候再跟你聊聊，就按你喜歡的風格來。」他特別溫柔，一點都沒生氣。

　　沈黎薇有點害羞地笑了笑，「嗯。」

　　因為張阿姨那邊還得去看看，薄司湛就送她到了路口。

　　她走了之後，薄司湛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露出了他本來的冷酷表情。

　　隨後，他買了兩套婚紗，就是她之前試穿過的那兩套。

　　她不知道。

　　之後，薄司湛出門，往薄氏去了。

　　黎薇穿婚紗的樣子美極了，他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享受呢？得讓其他人也感受一下他們的幸福氣氛。

　　想到這些，薄司湛忍不住笑了一聲。

　　陰森可怖。

　　到了公司，他沒理助理的招呼，徑直走進辦公室。

　　他來得挺突然的，正好薄應淮還在打電話。

　　薄應淮掛了電話，雙手抱胸看著薄司湛，「你怎麼來了。」

　　平時倆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互不幹擾的狀態，今天他突然來訪，薄司湛有點兒驚訝。

　　薄司湛拉過椅子坐下，隨手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屏幕一亮，「正好路過，就進來看看。」

　　他的舉動挺自然的，但薄應淮觀察力強，怎麼可能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就那麼一瞥，他的眼神立刻變得犀利起來。

　　手機屏幕上，是穿著婚紗的黎薇。

　　而且她穿的那套婚紗，他以前沒見過。

　　薄應淮手裡拿著筆，故意把目光挪開，換了話題：「你胳膊上的傷好點兒沒？」

　　他就是想這麼幹，那他就偏不跟著他的節奏走。

　　想看他發火？想得美。

　　薄司湛把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了，也問了一句：「差不多好了，你的傷呢？」

　　「也好了。」

　　兩人乾巴巴地聊著，有一搭沒一搭的。

　　有點無聊，都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幾分鐘之後，薄司湛說：「那我就不在這兒打擾你了。」

　　「再過兩天就要重新辦婚禮了，你得保持好狀態啊。」說這話的時候，薄司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很自信。

　　別人聽了這話，可能還以為他是新郎呢。

　　薄應淮對他的挑釁根本不放在眼裡，但不代表他會忍氣吞聲。

　　薄應淮微勾唇角，道：「嗯，多謝關心，到時候，你記得來參加我和黎薇的婚禮。」

　　薄司湛說完就走了。

　　婚紗……

　　薄應淮感覺挺煩的，隨手拉了拉領帶，心裡像是憋著一股火。

　　他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冰咖啡，暫時把手頭的工作放下了。

　　薄司湛這人真會讓人不爽。

　　他一出現，薄應淮就真的沒心情繼續工作了。

　　薄司湛還帶著黎薇去挑婚紗，但其實她根本不會真的嫁給他。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又馬上改口：她也不會真的愛上他。

　　薄應淮不高興地把鋼筆一扔，問助理調查的事兒怎麼樣了。

　　薄一驍那邊的計劃還在繼續，隻是速度比以前慢了，這讓薄應淮有點兒擔心。

　　"還沒什麼進展嗎？"他看著屏幕上的字，眉頭緊鎖。

　　他立刻決定打個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的助理也正頭疼呢，這兩天薄一驍好像故意找茬，不管他們幹什麼，薄一驍的人都會來搗亂。

　　薄應淮壓低聲音問：「所有的線，都是這種情況？」

　　「……大概七成。」助理越說越沒底氣。

　　薄一驍的手下到處都是，本來預計一周能搞定的事，現在連個頭緒都沒有。

　　薄應淮閉上眼睛，心裡暗罵一聲，「剩下的時間更要小心點，那七成已經露餡的，繼續查下去，不要被薄一驍看出破綻。」

　　他掛了電話，沉默了好一會兒。

　　眉毛上冒出一顆痘痘，一按，很疼，眉頭又皺了起來。

　　辦公室裡的氣氛一直很壓抑。

　　薄一驍這次真是做得太過了，寧願自己損失一千，也要讓他損失八百。

　　這時候有人敲門，薄應淮心裡正煩著，連說話都不想說。

　　外面的人也挺懂事的，看沒人回應就停手了。

　　沒有再敲門。

　　但是緊接著，門就被推開了。

　　沈黎薇把帶來的東西放到了桌上，繞到他背後，用她那溫熱的手輕撫他的臉頰，指尖按著他的太陽穴，「又難受了？」

　　一聞到她那熟悉的味道，薄應淮一整天的疲憊感瞬間緩解了，「薄一驍在那兒給我找麻煩，勢頭挺猛的。」

　　他們現在處境有點兒被動。

　　也不能直接撕破臉，不然到時候鬧得沸沸揚揚，可能先讓他們自己遭殃。

　　但一直忍著也不是他們的風格。

　　薄一驍的那些勢力見不得光。

　　但他還是薄家的人。

　　老夫人不會允許傷害薄家利益的事情出現的。

　　沈黎薇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幫他按摩額頭。

　　但是聽到這些，沈黎薇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有點猶豫地說：「薄一驍為了逼你，居然做到這個程度？」

　　她心裡嘀咕著：「他肯定有問題。」

　　隱隱約約她好像猜到了些什麼。

　　或許，薄一驍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否則，之前怎麼會那麼試探她？

　　很多事情，好像都開始往沒辦法控制的方向而去了。

　　但他一點兒也不著急，就像貓逗老鼠一樣，一會兒給人希望，一會兒又親手把希望給滅了，故意逗著他們玩兒。

　　等到哪天他玩膩了，就直接不裝了，攤牌了事。

　　突然一陣熱氣吹到耳邊，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想什麼呢？一臉苦相。」

　　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薄應淮的腿上。

　　「我在想，薄一驍的動機。」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的想法給否定了。

　　薄一驍要是真的能夠猜到這麼多。

　　那YH的主人就不是薄應淮，而是薄一驍了。

　　現在薄家的大權還是在薄應淮的手上。

　　雖然之前沈黎薇也隱隱聽說了，薄應淮五年前出了事，否則，薄家還說不準是誰做主。

　　但既然薄應淮已經奪回了薄家，那薄一驍就是不如薄應淮的。

　　這麼詳細周密的計劃，薄一驍應該是看不破的。

　　更何況，薄一驍自己手上的事情不幹凈，可不敢和薄應淮硬碰硬的。

　　「薄一驍的動機還能是什麼，對手嘛，能讓我們痛快了才是怪。他就是想給我們找點不痛苦罷了。」

　　薄應淮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想了好一會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沈黎薇決定先不琢磨了，「別想他了，咱們先吃飯吧？」

　　「先別吃。」薄應淮按住了她要去拿飯盒的手。

　　「今天薄司湛帶你去試婚紗了？」

　　「嗯，他還給了我一個金鐲子。」沈黎薇補充說。

　　她最近跟薄司湛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每次見面都能感覺到，他對他們的婚事越來越上心了，時不時會給她一些東西，當作信物和保證。

　　或許換個說法，就是提醒吧。

　　提醒她，她是他的人。

　　薄應淮挑了挑眉，湊近了沈黎薇說道：「他今天拿著你穿婚紗的照片來跟我炫耀。」

　　「然後呢？」

　　薄應淮笑了笑，把手機遞給了她。

　　沈黎薇一臉好奇地接過來，點開一看。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和她的合照，還是kiss的那種。

　　這人真是個孩子。

　　也不知道照片是是時候拍的，還挺好看的。

　　沈黎薇和薄應淮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直接起身離開了，她這兩天，還是需要好好休息。

　　薄應淮看著沈黎薇的背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中。

　　……

　　夜半。

　　沈黎薇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

　　這敲門聲雖然不大，但很有規律，讓她沒法繼續睡。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幾句，摸索著輕薄的睡衣穿上起來，然後在黑暗裡眯著眼睛找手機。

　　她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確認真的有人在敲門，於是她連拖鞋都沒穿，光著腳丫子走到門口。

　　「黎薇…黎薇……」外面有人在叫她。

　　那呼喚聲兒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彷彿一轉眼就會被風吹散。

　　沈黎薇豎起耳朵聽著，這聲音怎麼那麼像白錦城呢？

　　隔著扇門，她有點兒不確定地喊了聲：「白錦城？」

　　「是我。」聲音還是那麼弱。

　　沈黎薇半信半疑地把門開了一條縫，表面上看起來挺淡定的，其實她手緊緊抓著門把手，隨時準備把門給鎖上。

　　手機也調到了發簡訊報警的界面，萬一真有什麼事兒，她能立馬通知警察。

　　他坐在台階上，月光照著他身上一塊塊青紫的傷痕，還有衣服上暈開的紅色，那是血。

　　她有點兒吃驚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白錦城用手捂著大腿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眼睛看著她，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黎薇，我打算出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現在看起來很糟糕，剛從薄一驍那兒逃回來。

　　他沒按薄一驍說的做，自己就先對那女人動手了，雖然她沒死，但也差點丟了半條命。

　　現在他也丟了半條命，算是薄一驍的警告。

　　離開南都的船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小時後就要開，時間挺緊的，但臨走前，他還是莫名其妙地聽從了自己的心，跑來這兒見她最後一面。

　　可能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沈黎薇慢慢問：「要不要進來處理一下傷口？」

　　白錦城笑著搖搖頭說：「我就是來看看你，然後就走。」

　　「黎薇，你真的對薄司湛有感覺嗎？喜歡他嗎？」他還是不甘心。

　　「我在國外有財產，夠我們過上舒服日子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白錦城，祝你一路平安。」沈黎薇站在門後，露出半個身子，她柔聲地跟他道別。

　　這不僅僅是道別，也是她的回答。

　　晚上的風把落葉吹得發出沙沙的聲音，白錦城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吹了個窟窿，呼呼地漏風。

　　他看著她，突然就笑了。

　　「再見。」說完這兩個字，他撐著牆，費勁地站起來，拖著受傷的身體走了。

　　他背對著沈黎薇，隻留下一個堅定的背影。

　　咔噠—

　　關門的聲音很輕，但就是這一下，讓白錦城心裡一疼，他那原本穩穩噹噹的步伐開始變得踉蹌，最後他實在撐不住，停下腳步來。

　　他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緩衝著腳上的疼痛，然後來到了公共電話機前，撥了個號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