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淺淺看著面前的人，倏地笑了起來，笑的眉眼彎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用命抵她的命。

　　她搖了搖頭：「你也說著了，這些人都是惡人，死有餘辜，你不會有事的。」

　　顧謙聞言怔愣了一瞬，是啊，這些都是惡人，死有餘辜……

　　可是……

　　他正欲說什麼，就見顧淺淺走向那草叢裡。

　　看著那光裸的腿，他連忙收回了目光。

　　顧淺淺走近，那置身於草叢裡的人倏地將一旁被扯得破敗的衣服遮蓋在身上，蜷縮著想將自己藏進那枯草叢中。

　　顧淺淺看著那渾身是傷的少女，眉頭緊緊皺起，眼底戾氣橫生。

　　看到一旁有一張破被，直接扯過來，裹在那少女的身上。

　　「別怕，沒事了。」

　　將自己埋在骯髒的被子裡，少女已經乾涸的眼底再次濕潤了。

　　她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面前乾乾淨淨的漂亮姑娘，捏著被子的手用力收緊，縮起腿，儘力將自己縮到被子裡。

　　「謝謝。」少女聲音沙啞。

　　顧淺淺看著她不哭不鬧的模樣，沉默片刻。

　　「能起來嗎？」

　　少女點頭，緩緩從地上起來，目光看向不遠處背對著自己的顧謙，眼底發紅。

　　「對不起。」

　　這聲道歉，讓顧淺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隨後，就見那少女看向地上的幾個人，眼底一片冷漠的神色。

　　裹著破被踉蹌往前走了幾分，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對著地上早已經死透了的男人一刀又一刀的砍下去，帶著要將人砍成肉泥的架勢。

　　似乎將所有的力氣都發洩完了，顫抖的手再也握不住刀，脫手掉落在地上。

　　「你們走吧。」少女啞聲說道。

　　轉過身，臟污布滿傷痕的臉上滿是冷漠：「如果不是你們，有機會我也是要殺了這群畜生的。」

　　說完，眸底剋制不住的悲傷洩露幾分，她看向顧謙，扯了扯嘴角，牽起一抹比哭都難看的笑。

　　「謝謝你，對不起連累你了。」

　　顧謙身子一僵，卻沒敢回頭：「不用，誰見到了這種事，都是幫忙的。」

　　少女眼底閃過一抹譏諷，嘴角的弧度變成嘲弄，隨後看向顧淺淺，頓了片刻，面上恢復冷漠：「日後看好你哥，免得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她被這群人抓了不是一兩天了，她跑不掉，憑著點小聰明讓這些人一開始沒碰她，可和一群豺狼在一起，怎麼可能會保全自己？

　　她不是沒求救過，隻是那些人見到這幾個惡人，都會選擇低下頭充耳不聞，飛快離開，生怕波及到自己。

　　倒是今天遇到了個傻子。

　　就憑著那句『哥，救救倩倩。』，他奮不顧身衝上來的樣子，讓她愕然，完全沒想過，自己的求救，會得到回應。

　　哪怕知道，他是認錯了人。

　　蘇倩面無表情的將地上男人身上的衣物拔下來，忍著噁心套在身上。

　　把這群人的乾糧拿出來大口的吃起來，喝了幾口水，恢復了力氣再次撿起地上的大刀，看向顧淺淺。

　　「你們可以走了。」

　　聽到聲音，顧謙側頭瞄了一眼，見她已經穿好衣服了，送了口氣，轉過身來。

　　看著一地的屍體，又看向妹妹，他咬了咬牙，快步上前幾步，擋在妹妹身前。

　　「姑娘，我……」

　　話剛出口，就見那渾身是傷的瘦弱少女手起刀落，直接斬向地上人的首級，可惜力氣太小，並沒能成功砍下來。

　　顧謙倏地睜大了眼睛，逃荒這麼久，他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面。

　　可是，卻沒見過這麼一個瘦弱的姑娘能手起刀落做出這麼狠的事兒。

　　「你妹說的對，這些人都是罪大惡極的人，他們常年在這條路上打劫過路人，順昌鎮的縣令也派人來抓不過這些人。」

　　說完，嗤笑一聲：「隻不過那些衙役都不過是應付事兒的，誰敢真正搏命？」

　　一邊說著，手上幾個用力，斬落一顆首級。

　　顧謙面色驟然大變，死死擋在顧淺淺的面前，不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面，哪怕地上這些人，都是她殺得。

　　蘇倩失神的看著將身後少女保護的很好的顧謙，彎唇笑了笑。

　　「我叫蘇倩，今天的事，我欠了你們兄妹兩個人情，日後必定會報答。」

　　顧淺淺知道顧謙不想讓他看這些畫面，乾脆乖乖的在他身後，她已經猜到這蘇倩要做什麼了，倒是很欣賞佩服她。

　　顧謙遲疑了一瞬：「我叫顧謙，若是衙門的人追問，你可以說我的名字。」

　　他不會讓妹妹背上殺人的罪名，他的確殺了人，如果官府追查起來，除非他從此亡命天涯，做個流民東躲西藏的躲避追捕。

　　可是他想要去見娘弟妹，還有外婆，淺姐兒說外婆也和他們在一起。

　　哪怕死，他也想再見見親人，這是支撐他走到現在的唯一信念。

　　蘇倩已經砍下了最後一個人的頭顱，用布包裹起來，用布條系起來，看向顧謙，隨後越過他，沖著他身後的顧淺淺說道。

　　「姑娘，你想要這些人頭嗎？」她問。

　　她覺得那姑娘一定明白。

　　顧淺淺從顧謙身後走出來，看著蘇倩，搖頭：「不需要。」

　　蘇倩看著面前的兄妹，胸腔的壓迫感讓她止不住深吸一口氣，扯著嘴角，眼尾染上一片紅，聲音都啞了幾分。

　　「謝謝。」

　　之後扛著那一個個圓圓的布袋，往順昌縣的方向走去。

　　「這個人情我蘇倩記下了，這些人是我殺得，和你們無關，你們快點走吧。」

　　顧謙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愕然，後知後覺，她拿著那麼多人頭是要做什麼，有些驚駭。

　　「她……」

　　顧淺淺看著少女的背影，眼底帶著幾分欣賞，有這番膽識和心機，這姑娘日後不會簡單。

　　「哥，她有她的選擇，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個機緣。」

　　顧謙也明白她的意思，心底有些感嘆。

　　顧淺淺看著面前同樣是傷卻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裡的顧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是經歷了多少次這樣驚險的生死，才會頂著這麼一身重傷而面不改色？

　　顧淺淺深吸一口氣，嘴角揚起笑意：「哥，我先帶你去醫館，看一下傷，換一身衣服。」

　　說完，她頓了頓，笑意深了幾分，語氣柔軟：「哥，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