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凝看了夜天傾一眼,面色溫婉,卻目光清冷,「二皇子好大的膽子,竟敢謀逆!」
「數月不見,玉凝看來過得很好!」夜天傾咬著牙吐出一句話,口中的鮮血更多。
「托二皇子的福,過得還不錯!」秦玉凝冷聲道。
夜天傾笑了笑,因為後背的匕首插得極深,牽引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用手捂住小腹,走向秦玉凝,「玉凝,你告訴我,你這些日子在哪裡?」
「二皇子和四皇子謀逆,當是死罪,既然是將死之人,我勸你還是不必知道了。」秦玉凝冷冽地道。
「在七弟那裡?」夜天傾似乎沒聽到秦玉凝的話,繼續上前。
「二皇子最好止步!否則我手一抖,你的好弟弟就要命喪黃泉了。」秦玉凝見夜天傾向她走來,警告道。
「呵……那正好,我們一起去黃泉,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也有個伴。」夜天傾「呵」地一笑,氣血上湧,吐了一大口鮮血,但依然向秦玉凝走來。
「二哥,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現在跪地向父皇請罪,做妹妹的興許還能給你找個太醫,看看保下你的性命。」六公主此時上前,從腰間抽出一把劍,架在了夜天傾的脖子上,警告道:「否則,別怪做妹妹的不客氣了!」
夜天傾停住腳步,揚了揚眉,似乎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了六公主一眼,笑道:「六妹妹如今真是出息了!居然也會拔劍了!」
「人總要長大,就像二哥居然都敢向天借了膽子謀逆,妹妹哪裡不能成長?」六公主用劍指著夜天傾,話落,對躺在床上的老皇帝道:「父皇,女兒和玉凝來晚了,讓您受苦了,您說如何處置他們?」
「你們來得好!」老皇帝伸手一拍床闆,似乎也來了精神,對二人道:「將他們現在就給朕殺了!朕不想再看到這兩個孽子。」
「二哥,既然父皇不想再看見你,那就對不起了!」六公主聞言手腕猛地用力,手中握的劍毫不猶豫地劃向夜天傾的脖頸。
雲淺月手指縮了縮,目光緊緊盯著六公主的劍。
容景輕輕握了握雲淺月的手,她偏頭看向他,他眸光靜靜,半絲要出手相助的神色也無。她閉了閉眼,對他點點頭,繼續看向下面。
「慢著!」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六公主手中的寶劍頃刻間頓住,緩緩回頭,隻見夜天逸緩步走了進來。她看著夜天逸,喊了一聲,「七哥!」
這一聲七哥聽起來尋常,但是若仔細聽的話,裡面喊了一聲恭謹。
「七皇子!」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頸上的劍不松,也喊了一聲,這一聲和六公主的聲音聽起來相差無幾。
雲淺月偏頭看向容景。
容景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抹笑意,有些清涼,有些散漫,還有些看不出是嘲弄,還是其它。總之,這樣的笑,他很少有。
雲淺月收回視線,繼續看向下面。
「你總算來了!朕以為你不管父皇,由得這兩個孽子殺了朕!」老皇帝看著夜天逸道。
「兒臣來晚了,讓父皇受驚了!」夜天逸緩步走進來,在距離夜天傾和夜天煜三尺的方向站定,看了二人一眼,對老皇帝淡淡道。
老皇帝哼了一聲,「這兩個孽子,還讓朕受不了驚。」
「父皇是這天聖的九五之尊,能讓父皇受驚的事兒自然極少。看來兒臣太多慮了,得到消息便將母後託付雲王叔照顧,急急趕了來。」夜天逸看著老皇帝道。
「你母後身體還好吧?沒受奔波吃不住吧?」老皇帝問。
「沒有,母後一切都極好,就是十分喜愛福壽山,不想回來。」夜天逸道。
「不想回來也得回來,福壽山是福壽山,不是她的家,皇宮才是她的家。」老皇帝道。
「母後說在皇宮住夠了!」夜天逸又道。
老皇帝哼了一聲,「住夠了也得住,她生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別以為時日無多,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由不得她。」
「可惜父皇病著,無法起床,我看母後就是在和父皇置氣而已,隻要父皇哄哄她,便也好了。您和母後畢竟是一輩子的夫妻。」夜天逸道。
「我若不是病著起不來,能讓這兩個孽子滾來我面前大逆不道?她有腿有腳不來看朕,朕去多少次她也閉門不見。哪裡有這樣的皇後?」老皇帝消下去的火氣又升了起來,提起夜天傾和夜天煜,本來和夜天逸閑話家常一般,如今想起二人來,對夜天逸怒道:「你為何攔著?不讓六兒殺了這個孽子?」
「依兒臣看二哥和四哥和父皇開玩笑而已。」夜天逸緩緩道。
「開玩笑!混賬!刀都已經架在朕的脖子上了,還是開玩笑?」老皇帝橫眉豎目。
「兒臣沒看到刀架在您的脖子上,而是架在了明妃娘娘的脖子上,如今又被六妹妹和丞相府的秦小姐兩個女兒用劍抵住脖子,她們兩個弱女子而已,如何能將二哥和四弟輕易地制住?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依兒臣看來,這隻不過是二哥和四弟在和父皇開個玩笑而已。」夜天逸慢慢地道。
「那是因為秦小姐有武功!且比這兩個人高強,你別告訴朕你不知道!」老皇帝對夜天逸瞪眼。
「秦小姐有武功嗎?」夜天逸似乎有些訝異,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玉凝一眼,搖搖頭,「兒臣還真不知。」
老皇帝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
「兒臣知道您是兒臣的父皇,他們是與兒臣流著一樣血脈的兄弟。」夜天逸道。
「兄弟?你沒聽到他們剛剛說的話!你當他們是兄弟,這兩個孽子可不當你是兄弟!」老皇帝似乎被激怒,額頭青筋直跳,再不想說,使勁地敲床闆,對夜天逸命令道:「現在就給朕殺了他們兩個!朕再也不要見到他們。」
「父皇息怒,二哥和四弟雖然玩笑開大了,但是罪不至死!」夜天逸看了夜天傾和夜天煜一眼,對老皇帝搖搖頭。
「混賬,你也反了朕不成?」老皇帝似乎怒極。
「兒臣不敢!」夜天逸搖搖頭,對外面清聲喊道:「來人,去請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秦丞相、染小王爺、容楓世子、冷小王爺一起來聖陽殿。」
「是,七皇子!」外面有人恭敬地喊了一聲,聽聲音竟然是早先沒在聖陽殿的汶萊。
「你喊他們來做什麼?」老皇帝看著夜天逸。
「父皇的火氣太大了,二哥和四弟的玩笑雖然開大了,但他們總歸是您的兒子。兒臣勸不住父皇,又不想強行惹父皇再生氣,將您氣壞了就不好了,如今請德親王、孝親王、雲王爺、秦丞相、染小王爺、容楓世子、冷小王爺一起來聖陽殿勸勸父皇。對二哥和四弟小懲大誡就好,不至於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您就少了兩個兒子了。」夜天逸道。
「這樣的兩個孽子,少一百個朕也不心疼!」老皇帝怒哼一聲。
「夜天逸,你少假好心!父皇,要殺要剮您隨便!我們既然敢做,就不怕死。沒想著要活著回去!」夜天煜忽然轉過頭,怒瞪著夜天逸。
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子上的劍隨著他轉頭,連忙離開了一寸,但也還是劃破了他脖頸上的皮膚,一道淺淺的血痕,鮮血流了出來,頃刻間染紅了脖頸。
「不錯!不用你假好心!我們輸了就是輸了!本來也沒你手上的籌碼多,我們也沒想著能贏。不過七弟的手段的確是高啊!竟然讓兩個弱女子為你所用,兵不血刃地就將我們制住。」夜天傾這一番話已經說得極為困難,話落,看向秦玉凝,冷嘲一笑道:「而且其中一個還是我的女人!」
秦玉凝看也不看夜天傾一眼,冷聲道:「一日沒嫁給你,就不是你的女人,二皇子還是不要在這裡逞口舌之快,最好跪地求情,皇上興許看在你是他兒子的份上饒你不死。」
「好一個一日沒嫁給我,就不是我的女人!」夜天傾聞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背後插著的匕首因為他劇烈地晃動血流如注,他似乎突然不知道疼了,捂著心口的手伸手入懷,從懷中拿出一摞紙扔向秦玉凝,對她大笑道:「你還記得這個嗎?這可都是月妹妹在你我行房那日送給我們的禮物,我一直貼身收著的,即便你失蹤這數月,我也一直看著,看著看著,就想起你我那日之事……」
一大摞紙上面畫的春宮圖,唯妙唯俏,栩栩如生。全部地砸到了秦玉凝的身上,臉上,更有甚者砸在了她橫在夜天煜脖頸上的劍身上,然後散落在地。
秦玉凝的臉瞬間就刷地白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還記得嗎?那日你在我身下,一直哭著求我,好不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多麼嬌媚,多麼柔軟,你越是這樣,就越讓我恨不得將你貫穿到底,掰開了,揉碎了,吞咽入腹。」夜天傾看著秦玉凝發白的小臉,顫抖的嬌軀,那眼神似乎又將她脫光了,一字一句地道。
「你閉嘴!」秦玉凝白著臉低喝。
「想起來了吧?那一日你是不是後來一直記憶猶新?我烙下的印記,你一輩子也磨不去。隻要你活著,你就是我的女人,不,你死了,也還是免除不了你是我的女人,曾經懷了我孩子的事實。」夜天傾看著秦玉凝,即便他嘴角一直鮮血直流,但依然大笑著,一字一句,猶如針鋒。
秦玉凝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架在夜天煜脖頸上的劍幾乎握不住。
「這些日子看來你歸順了七弟,怎麼?難道你還想著嫁給七弟不成?算起來你是他的嫂嫂,不過沒關係,七弟願意撿他哥哥我剩下的也行,不過你和他若是行魚水之歡的時候,難道就不想起我嗎?」夜天傾欣賞著秦玉凝幾乎要崩潰的臉色,笑著道:「不過七弟心裡一直有著月妹妹吧?可惜啊!月妹妹看上的人是容景,這一輩子怕是都得不到了,不過你雖然是我穿剩下的破鞋,但好歹也是這京中天聖第一美人,配七弟還是勉強可以……」
秦玉凝忽然從夜天煜脖頸上拿開劍,刺向夜天傾。手腕雖抖,但這一劍絲毫不減淩厲。
夜天傾笑看著他,不躲不閃,那神情似乎即便能躲開,也不躲了。
夜天逸輕輕一揮袖,掃開了秦玉凝打向夜天傾的寶劍,從夜天傾說話到如今秦玉凝拔劍,他神色絲毫微變,清逸俊美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緒,對秦玉凝淡淡道:「住手!」
就是這樣平淡的兩個字,秦玉凝的怒氣和顫意似乎頃刻間就消失於無形。寶劍順著夜天逸的力道撤回,又重新架在了夜天煜的脖子上。
「住手做什麼?秦玉凝,你果然還是和過去一樣,即便現在你拿著劍,也和過去沒拿著劍,在男人面前就跟小綿羊一樣,溫順乖巧的很。」夜天傾看著秦玉凝,大約是剛剛笑得厲害了,又吐出一口血,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秦玉凝,你要記住,即便我死了,你也是被我玩過,被我狠狠地玩過,而且不止一次,被我烙下印記的女人。你這一輩子,即便我死了,你也洗不去。你再也嫁不了別人,即便到死的那一日。」
秦玉凝似乎沒聽到,木著一張臉,不看夜天傾。
夜天傾哈哈大笑了一聲,又轉向夜天逸,也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七弟,你生來就比我和四弟狠,你和父皇一樣,沒有心沒有肺更沒有情,眼裡隻有江山。你自認為你愛月妹妹,但你好好問問自己的心,你的愛真的是愛?比起所有人,你的愛最不值錢。」
夜天逸淡淡看著夜天傾,不答話。
「今日我敗,明日就是你敗!夜天逸,你即便得了皇位,也坐不久。夜氏這江山是盜來的,連這皇宮都是盜了慕容氏的。欺世盜名,盜國盜家,我即便身為夜氏子孫,也一樣為此不齒。今日,父不仁,子不義。我以我血詛咒,夜氏江山早晚有一日會崩塌!就像百年前的慕容氏一樣。夜氏所有列祖列宗包括皇室祖嗣祠堂,都會化為煙灰。再不能復!」夜天傾看著夜天逸,發出詛咒。
「孽子!殺了他!」老皇帝氣怒大叫。
「不用你殺,我自己會死!」夜天傾看了老皇帝一眼,話落,一把奪過六公主手中的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刎而下,頃刻間,長劍話落,他的身子也跟著軟軟地躺在了地上,再不復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