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林將軍此言,可是欺君吶!
林庭風話音剛落,隻覺得脖頸處的刀鋒往皮肉裡更近了一分,彷彿下一刻便要割破他的喉管。
他面色不改,隻眼神冰冷地盯著墨錦川,等他開口。
墨錦川嘴唇動了動,聲音沒什麼溫度喚了聲:「暗三。」
暗三立即收了劍,快速跳下馬車,趕在林庭風質問前開口道:「屬下知錯。」
墨錦川神色淡淡,「自去領罰。」
至於罰什麼,如何罰,卻是沒說。
擺明了要包庇。
林庭風知道他一向護短,可今日被一個區區暗衛如此對待,他怎能咽下這口氣,冷喝道:「站住!」
暗三聞言,卻是連腳步都不曾停頓。
除了主子的吩咐外,她隻聽大哥和宋姑娘的。
前兩個救了她一條命,將她養大,教她識文習武以及為人之本。
後者,是主子放在心尖尖上,且待他們一視同仁,是眾多貴人中唯一將她當做小姑娘對待的人。
他姓林的憑什麼?
憑他臉大?
還是憑他厚顏無恥行為下作?
看著暗三那孤傲的背影,林庭風眼底殺意漸濃,陰沉著臉道:「如此不將王爺放在眼裡的賤奴,不如殺了乾淨,省得哪一日不知死活爬到王爺頭上去。
王爺既狠不下心,便由末將來為王爺分憂!」
他一把抽出腰上掛著的佩劍,便要朝著暗三刺去。
「住手!」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墨錦川臉色冷沉問:「本王的人,何時輪得到林將軍管教?」
林庭風:「王爺留這種禍害在身邊,早晚……」
「那也是本王的事。」
墨錦川打斷他,一向沒什麼溫度的眼底染了慍色,冷冷問:「本王竟不知,自己何時糊塗到需要林將軍教著做事?」
林庭風憤憤的收了劍,眼神不甘道:「末將不敢。」
墨錦川斂了怒色,看著他意味深長道:「林將軍最好是不敢。」
否則,以他的身份,想要弄死一個三品將軍多的是辦法。
甚至用不著他親自動手。
這一點,林庭風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明白自己觸及到了他的逆鱗,林庭風就算是心中再不情願,也隻得壓下火氣賠罪。
他行了個禮,恭敬道:「方才是臣一時情急失了分寸,還請錦王殿下降罪。」
墨錦川:「本王倒也沒那麼錙銖必較。」
明知他在諷刺他氣量小,沒有容人之量,林庭風卻也隻能裝糊塗當做聽不懂。
誰讓人家命好,投胎到皇家,一出生便淩駕於千萬人之上。
又偏偏剛出生時便沒了娘,得到宣德帝的垂憐,自小養在身邊。
但凡早兩年,尚在微末時還不曾登上九五之尊的陛下,滿心滿眼都是那位青梅竹馬的淑妃,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酒後亂性這種荒唐事。
哪怕再往後推個兩年,陛下廣開後宮,無數個世家貴女入主後宮爭奇鬥豔,一個生母隻是區區宮女的孩子,有沒有命睜開眼見到這個世界都是兩說。
詩涵有些話雖然不中聽,卻是不爭的事實。
有些人的命,當真是好到令人嫉妒。
嫉妒到哪怕夜半時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將他從雲端拉至谷底,再狠狠碾入地獄,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見時候差不多,德海這才姍姍來遲,臉上帶著不鹹不淡的笑道:「王爺,這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陛下還在宮中等著呢,咱們還是先趕路吧。」
墨錦川下巴微點,餘光不經意掃過宋言汐的臉,轉身上了馬車。
注意到林庭風脖子上的細小傷口,德海「呀」了一聲,忙從袖子裡掏出帕子遞給他道:「將軍怎的受傷了,快擦擦。」
他呵斥一旁的隨從,「一群廢物東西,你們是如何照顧的林將軍?
將軍可是此次邊城大捷的功臣,在戰場上都不見傷到點皮,臨到家門口反倒受了傷,讓陛下瞧見仔細你們的腦袋!」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在暗諷。
幾名內侍噗通一聲跪下,齊齊道:「奴才知錯,德公公息怒!」
德海冷哼一聲,「求咱家做什麼,去求林將軍。」
幾名內侍又趕忙朝著林庭風磕頭,簡單幾個動作,頓時驚得他一身冷汗。
他趕忙彎腰將人一一扶起,解釋道:「德公公不必緊張,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戰場上常有的事。
此次本將重傷被困翠鳴山時,若非夫人冒險相救,今日怕是也不能站在這裡同公公說話。」
德海的臉色仍不好看,「將軍不必替這些賤骨頭說話,他們吶,這一天不抽就皮癢得慌。」
幾人連連應是,作勢又要給他跪下。
宮中哪怕是負責刷恭桶的最末流太監,平日裡需要跪拜的也隻有宣德帝和各宮的妃嬪以及公主王爺之類的皇親。
至於朝臣,即便是官至一品見了面也隻是依著規矩行禮而不跪。
林庭風便是再拎不清,也知此事嚴重。
他趕忙扶住兩人,看向德海道:「本將的傷當真不要緊,公公快些讓他們起來吧。」
德海面帶為難,「可將軍的傷在脖子上,如此明顯,若是到了陛下面前,咱家怕是無法交代。」
聽明白他的弦外音,林庭風忙道:「若是陛下問起,本將便說練劍時不小心劃傷的。」
「這……怕是陛下不肯信啊。」
「有公公做佐證,陛下定然不會起疑。」
德海仍是猶疑,隨即搖了搖頭道:「還是不妥。」
林庭風急了,「如何不妥?」
德海看了眼四下,壓低聲音道:「林將軍此言,可是欺君啊!」
林庭風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不免回過味來。
德海這個老東西,這是故意在給他設套呢!
僅憑剛才他那句「欺君之言」,他便可以到陛下面前告他一筆。
陛下雖不至於為著這麼一句話大動幹戈,對他心生不滿卻是少不了的。
被他記掛著,可不是什麼好事。
德海將帕子放到林庭風掌心,皮笑肉不笑道:「瞧林將軍,把這話當真了不是?
咱家不過是同你說笑兩句罷了,還不至於嘴碎到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他既不想讓陛下知道,卻又故意出言敲打,難不成是對墨錦川有回護之意?
是了,他這麼多年一直伺候在陛下身邊,也算是看著錦王長大的,心中有所偏私是常理。
可若是德海選擇站在錦王這邊,局勢於他們而言,就不算有利了。
林庭風攥緊了手中帕子,遠遠看了眼城牆方向,翻身上馬。
待他與後頭的馬車拉開些距離,黃豐打馬跟了上來,壓低聲音問:「將軍,可需要屬下動手?」
他說著,以手為刃做了個斬草除根的動作。
林庭風沉著臉道:「不必了。」
話音剛落,他就瞥見不遠處的官道上有人縱馬疾馳而來,馬背上一起一伏的身影瞧著格外眼熟。
他心頭湧出一股不好的感覺,攥緊韁繩道:「走,迎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