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我幹了,王爺隨意
宋言汐刻意放慢了腳步,終於在進門的前一瞬,看到德公公站起身,披著月色朝著驛站大門的方向走去。
這麼晚了,他這是往哪兒走?
「宋姑娘。」暗一恭敬的聲音拉回了宋言汐的思緒。
她回神,沖著他點頭示意,目光落在獨坐在桌前飲酒的墨錦川身上,「一人獨酌,王爺真是好興緻。」
墨錦川掀眸,眼底神色晦暗,「閑來無事,小酌一杯無傷大雅。」
他扯了扯唇角,問:「姑娘可願賞臉同飲一杯?」
按常理說,明日一早便要趕路,宋言汐無論如何也該拒絕的。
可她對上墨錦川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罷了,便放肆一回。
明日返京後,想再有這樣的機會怕是難如登天。
暗一趕忙添了杯子碗筷,十分識趣道:「王爺和姑娘慢用,我再去廚房炒兩個熱菜來。」
宋言汐執壺添酒,隨口問道:「暗統領還有這手藝?」
墨錦川斂眸,面色不改道:「行伍之人,多少會做些吃食,算不得稀奇。」
要是程端在此,聽到這話怕是白眼都要翻上天去。
王爺這話說出口,當真是半點不顧他們這些人的死活。
他們個個五大三粗,恨不得雞不拔毛魚不去鱗直接樹枝一串架在火上烤,哪還會做什麼吃食?
也就隻有錦王殿下有那閒情逸緻,為著能抱得美人歸,還特意學了一手烤雞的手藝。
「這酒竟是甜的?」宋言汐原本都已經做好被辣出眼淚的準備,卻沒想到入口清甜帶著一股子果香。
若非能聞出淡淡的酒氣,她甚至要懷疑這是路邊小攤上賣的,用作解暑的青梅飲。
墨錦川夾了塊羊肉放在她碗中,解釋道:「這是徐將軍年前釀的青梅酒,喝起來雖口感清甜卻也不可貪杯。」
宋言汐挑眉,「王爺瞧不起我?」
「怎會。」見她杯子見底,墨錦川執壺為她添滿,再度提醒道:「青梅釀雖是果酒,卻極易醉人。」
宋言汐接過酒杯,放在鼻下聞了聞,一股濃郁的甜香味。
她不喜飲酒,也極少碰酒,這會兒卻莫名想要多喝兩杯。
尤其是觸及到墨錦川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這個念頭越發強烈。
她將杯子往後挪了挪,擰眉問:「王爺怎得如此小氣,連口酒都不捨得勻出來。」
墨錦川無奈勾唇,「不過是一壇酒罷了,我如何會捨不得?
我隻是怕你不勝酒力……」
不等他剩下的話出口,宋言汐打斷道:「王爺無需多言,我雖沒什麼酒量,卻也不至於被兩杯果酒放倒。」
外祖父生性豁達,不拘小節,每逢年節家中無論男女老少皆可坐下小酌一杯。
他們這些酒量不佳的小輩單獨坐一桌,喝一些沒什麼勁道的果飲之類的,喝完笑笑鬧鬧這一年也就過去了。
說起來,這還是宋言汐在外頭過的第一個年。
沒有親人,也沒有師傅,就連一向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四根竹也不在。
當真是好不冷清。
宋言汐越想越覺得心中不是滋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完她才意識到不妥,看了看空掉的酒杯,又看了看桌上的白玉酒壺。
墨錦川先她一步拿起酒壺,表情嚴肅道:「至多再飲一杯。」
以她從前酒量,三杯足矣。
再喝下去,必醉無疑。
宋言汐抿了抿唇,想反駁來著,話剛到嘴邊就聽墨錦川不容商量道:「你若不願,這杯也不用喝了。」
「成交。」
半透明的液體在白玉杯中輕晃,酒香撲面而來,沒來由的勾的人心癢難耐。
宋言汐舉起杯子,輕笑道:「這杯酒,我替邊城中數萬百姓謝過王爺庇護之恩。」
墨錦川指腹摩挲著杯沿,眉眼低垂,「僅此而已?」
一個「是」字在嘴邊繞了又繞,到底沒能說出口。
宋言汐輕咬了咬下唇,壓低聲音道:「這杯酒,還要謝過殿下這一路來對我的照拂之情。」
墨錦川擡眸,眼底帶著淺淺笑意,「隻有這些?」
或許是酒意上頭,又或許是他似是而非的話讓人答不上來,宋言汐咬了咬舌尖,隻覺得兩頰燥熱的厲害。
她垂眸看著杯中液體,深吸一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這……」墨錦川被她豪邁的舉動驚到,一時哭笑不得。
將空酒杯放在桌上,宋言汐輕咳一聲道:「我幹了,王爺隨意。」
墨錦川唇角微揚,舉了舉杯道:「姑娘好酒量。」
宋言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道:「我這點酒量算不得什麼,家中女眷酒量最好的,當屬我大舅母。」
有關沈輕雲酒量好一事,言府上下各執一詞。
有說她自小生長在馬背上,跟邊城的男人一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也有說她是用情至深,喪夫後很長一段時間借酒消愁,久而久之便練就了不凡的酒量。
便是與言老爺子同坐一桌,也能面不改色喝到最後,且不用下人攙扶離場。
墨錦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日後若有機會,定然提上兩壇好酒,前往拜見舅母。」
聽著他無意脫口而出的「舅母」二字,宋言汐耳尖發燙,趕忙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看著碗中的春韭,墨錦川眸光閃了閃,夾起送到嘴邊。
見他吃下去時唇角帶著笑意,宋言汐隻當他愛吃,又夾了一筷子給他。
墨錦川頓了頓,繼續夾起來吃掉。
沒想到他竟愛吃春韭,宋言汐又夾了兩筷子放在他碗裡,順帶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
她倒要嘗嘗,這邊城的韭菜與京中有何不同。
宋言汐嘗了一口,味道果真鮮美。
她剛要誇味美,就聽門口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暗一震驚到無以復加的聲音。
「主子,您怎麼能吃春韭呢!」
宋言汐有些遲鈍地轉過頭,疑惑問:「王爺為何不能吃春韭?」
暗一急匆匆走上前,滿臉焦急,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壓低聲音道:「主子,您快別吃了。」
再吃下去,非得出亂子不可。
宋言汐聽的眉頭緊擰,不解道:「春韭味美,眼下正是當季,王爺怎會吃不得?」
「因為……」暗一張了張口,正要解釋。
墨錦川打斷道:「暗一,不得胡言。」
暗一急得恨不得原地轉圈圈。
他是不是胡說,別人不知道,王爺還能不知道?
眼看墨錦川脖子微微泛紅,依然有發作之相,暗一咬了咬牙朝著宋言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