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江笑說：“旁人不知道，馬主任難道不知道，要不是她，我們那批積壓的瑕疵布現在還在庫房裡落灰呢。”

　　 說到這裡，又有點埋怨，向範香英說：“範部長，我說你們這紡織車間的女工，能不能過一過，挑一挑，不要什麼人都上機器，浪費資源不說，織出來的布那叫什麼樣子？那麼多瑕疵布，這次如果不是小祝同志，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範香英被他當衆數落，臉色瞬間難看：“許部長，我們的紡織女工都是跟着師傅做學徒，學的差不多才上機器的。至于瑕疵布，哪有機器不出故障的，在所難免。”

　　 “機器故障？”許明江年年替業務車間擦屁股，早就煩了，冷笑一聲，指指剛才比賽的兩台機器，“範部長倒是說說，這兩台機器哪一台是有故障的？小祝同志上手，織出來的布就緊密平展，賈梅織出來，連瑕疵都不算，隻能叫廢品。”

　　 他的級别高出賈梅一大截，又帶着對生産業務部的不滿，說話居然一點都不客氣。

　　 賈梅漲紅了臉，連眼圈兒都紅了，一張醜臉看着更難看幾分，壓着氣說：“許部長，我……我有十幾年不上機器，是手生了，可是别的紡織女工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許明江抱着胳膊，冷笑問：“精挑細選出來做瑕疵布的？”

　　 “噗！”祝曉敏沒忍住，笑出聲來。

　　 上一世，她和這位許部長沒有多接觸，想不到說話還挺損。

　　 賈梅臉色漲的更紅，眼淚幾乎掉出來，轉頭看看範香英。

　　 範香英恨恨向祝曉敏瞪一眼，要說宣布賈梅輸了，又有點不甘心，想一下說：“賈梅是從這紡織車間提拔上去的不假，可也不是因為她織布技術好才提拔的，實在是因為她的領導能力。”

　　 “要說這小祝，确實是心靈手巧，今天會有這場比賽，也是因為她太狂傲了，賈梅才想壓一壓她的氣焰。”

　　 祝曉敏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怪我怪我怪我，都是我太優秀了，壓都壓不住，賈主任，對不住哈。”

　　 所有的人：“……”

　　 還真是狂傲。

　　 不但狂傲，還氣人。

　　 馬禹君皺眉：“小祝，這紡織車間不乏技術精熟的老師傅，個個都強過你，你虛心一點。”

　　 祝曉敏睜大眼睛問：“誰？”

　　 這紡織車間嗎？

　　 不要說這二車間，就是整個生産業務部，她沒有不認識的，要說昨天，因為隔了一世，茫茫幾十年，她心底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這麼兩場比下來，藏在血脈裡屬于對機器率動的感知覺醒，她有把握打敗任何一個人。

　　 就像上一世，她憑一己之力，在全廠的大比武中脫穎而出一樣。

　　 這傲慢的姿态，立刻激起幾個人的不滿，聽到有人說：“我！”

　　 “我來比比！”

　　 “我和你比！”

　　 ……

　　 一下子站出五六個人來，不止二車間，别的車間的也有。

　　 祝曉敏笑了，也不問坐着的那排領導，向身後的紡織機一指：“幾位挑台機器吧。”轉頭挑釁的看向賈梅，“我用的機器，不妨賈主任來指定。”

　　 這可真是狂！

　　 賈梅氣炸，咬牙說：“所有的機器都一樣，你自己選。”

　　 “咦？不是有機器有故障？”祝曉敏一臉的驚訝，眼神單純無害。

　　 賈梅後槽牙幾乎咬碎：“昨天夜裡應該是有師傅修過了，常領班不知道。”

　　 “哦！”祝曉敏轉頭看向另幾個人：“幾位既然自己站出來，想來就是技術精熟的老師傅，那麼，我們是不是也沒必要比這平紋布。”

　　 平紋布是最簡單的織造工藝，在技術都很熟練的情況下，确實難分高下。

　　 其中有兩個點頭：“當然！”

　　 還有一個說：“機器既然由我們自己選，那麼比什麼，你來定。”

　　 “對，你來定。”另幾個立刻附和。

　　 出來的幾個，都是進廠多年的老職工，各車間的佼佼者，在自己車間是年年第一，就是全廠都排得上名号。

　　 祝曉敏卻不限定，仍然一臉的傲慢：“我來定？我說織一座清大校門，你們知道什麼樣嗎？”

　　 就處處顯擺你是清大的學生是吧？

　　 幾個人都幾乎氣歪了鼻子。

　　 有一個冷笑：“祝幹事，我們知道你學曆高，是名校畢業生，可我們這裡比的可不是學曆，是紡織技術。”

　　 祝曉敏點頭：“當然，我隻是說，讓我來指定織什麼花式，回頭就是我赢了，你們也可以找無數借口。”

　　 “那你說怎麼比？”另一個人忍着氣問。

　　 祝曉敏目光掃過賈梅，又去看坐在桌子後邊那一排領導：“斷線、卡線，那實在是最低級的錯誤，現在出來的，既然都是各車間的高手，想來不會犯那麼蠢的錯誤了吧？倒不如我們都用自己最得意的技術，織出來各自的花色，在質量過關的前提下，誰的最漂亮，誰就赢。”

　　 要說比質量，還是很直觀的判斷，可各人審美不一樣，“漂亮”這個詞可就太抽象了。

　　 鄭源忍不住提醒：“小祝，這個不好鑒定，還是立個标準的好。”

　　 從馬禹君因為祝曉敏預支工資去找他，他已經感覺到她對祝曉敏的敵意。

　　 祝曉敏微笑：“不管是賈主任，還是這幾位，之所以會想和我比試，隻因為覺得我太狂了，我就是想讓他們看看，我除了有後台，也還有自己狂的資本，一會兒作品出來，隻要不瞎，就能分得出優劣。”

　　 這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鄭源無奈，轉頭看看許明江。

　　 許明江也無奈，點點頭：“好吧，到時候我們看大家的投票，這裡十幾位領導呢。”

　　 就算馬禹君、孔泛、範香英幾個人不投給她，另幾個人和她應該沒什麼沖突，隻是她這嚣張的态度，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會不會給她中肯的評價。

　　 祝曉敏卻笑：“不不，我說的投票，不限于幾位領導。”說完轉向圍觀的職工，“要說最熟悉織布機，最了解紡織工藝的，還得是我們每天操作織布的工人，這織出來的布好不好，當然是工人最有發言權，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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