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建廠的大事，祝曉敏幾句話就已經安排妥當，大家也不再有異議，常大林和馮振興當時就去後牆外頭，研究從哪裡拆大門，那片空地要怎樣利用做廠房，還不影響進廠的車出入。

　　 江星宇聽着瞧着，也忍不住眼熱，感歎：“要不是有正式工作，我也想來跟着你們幹了。”

　　 另幾個人笑他：“你那前程可不是誰都有的，别氣我們。”

　　 祝曉敏倒是笑：“以後這廠子少不了你幫忙，到時候自然也不能讓你白幹。”

　　 江星宇眼睛一亮：“我？我能幫忙？”

　　 祝曉敏點頭：“以後需要什麼布料，自然找你幫忙，總不能放着一個紡織廠，還要别處去買。”

　　 江星宇連連點頭：“當然當然。”一瞬間想通這中間的關聯，頓時激情滿滿。

　　 等大家把細節再商量好，各自去忙，祝曉敏借口是說衣服，拉着錢剛寡婦進去，卻悄悄的問：“常廠長和秀秀怎麼回事？”

　　 錢剛寡婦抿唇笑：“其實從秀秀第一天來，常廠長對她就不一樣，細緻的不像話，隻是那個時候她要回村裡找小毛，和她男人也沒有掰扯明白，他也就什麼都沒說。”

　　 “後來，她再回來，住在這裡，常廠長對她們母子也很關照，等到那案子結了，就越發明顯，我們大家都心裡清楚，隻是他們不說，我們也當沒有瞧出來。”

　　 聽着她的話，祝曉敏細細回想，那天她把曹秀秀帶來這裡，讓常大林給她準備帶上火車的吃的，還真是細心周到，就忍不住笑，微微點頭：“如果他們自己願意，也是一樁好事。”

　　 想着當初自己為了絆住方晴，耽誤常大林兩年，所以後來把他帶來龍城，也是有補償的心思在，不想在這裡倒遇到份緣份。

　　 她這話也并沒有埋在心裡，而是直接的說出來。

　　 錢剛寡婦微默一瞬，點點頭，又擡頭瞄她一眼，這才低聲說：“嗯，其實有時候，壞事也能變好事，誰知道後頭有沒有好的緣份？”

　　 祝曉敏聽她說的很是感慨，側頭笑：“你是在說春秋？”

　　 錢剛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輕聲說：“之前，我們幾個私下裡也說道過從前的事，那時候年輕，什麼都不懂，隻想着跟了啥樣的男人，過啥樣的日子。”

　　 “可後來，突然就出事了，錢剛他爹，錢剛和他兄弟，一個不剩，都被逮了起來，我就覺得，天都塌了，這家裡沒有男人，日子可咋過？”

　　 祝曉敏沒想到她突然說起那件事，微微一愣，點頭：“所以，你們就把桂花堵了。”

　　 錢剛寡婦笑了一下，搖頭：“我們堵她，才不是因為她把那幾個男人弄死了，是她實在太欺負人，有事沒事打上門去，想拿啥拿啥，我們就想着，雖說她被我們男人欺負了，可她也把他們弄死了，也算是扯平了，我們也打她一頓，讓她别再找我們的晦氣就成。”

　　 祝曉敏含笑聽着，沒有再插話，等她說下去。

　　 錢剛寡婦也不用催，又說：“哪知道她倒好，說能給我們找新男人，還是聽話的，不打人的，我第一個就心動了。如果有個男人，家裡有勞力，又能聽我的，不打我，不出去胡搞，那可比錢剛那個畜牲強得多，就答應了。”

　　 祝曉敏稍默一下，低聲說：“我雖說在村子裡那麼多年，可是去的時候，就已經有知青點，除了勞動，和村子裡的人來往不多，隻知道村子裡很多男人會打女人，其實對你們知道的并不清楚。”

　　 其實剛去的時候，也是受村裡人排擠，之後就不大願意接觸，這也源于陸明峥、謝承志幾個人對女知青的保護。

　　 錢剛寡婦點頭：“不要說那幾年，就是往前，錢家仗着人多，也是欺男霸女的，我……我就是被錢剛強占的，我娘家嫌我丢人，隻要了五毛彩禮，就把我給了他。”

　　 所以，這是她守寡後，也不願意回娘家的原因。

　　 或者，是娘家也不願意讓她回去。

　　 祝曉敏在她胳膊上拍拍，以示安慰。

　　 那樣的婚姻下，即便一起生活多年，又生兒育女，又能有多少情份？

　　 錢剛寡婦接着說：“再後來，你們在各村都開掃盲班，桂花讓春秋他們都去，我們也就跟着過去，除了識字，陳知青他們還會讀報，讀好些文章，我才慢慢明白，女人這一輩子，不是非得伺候男人，還能做自個兒喜歡的事，不要說現在，就是那會兒的日子，也是沒想過的。”

　　 祝曉敏笑問：“對春秋滿意？”

　　 雖然知道金家兄弟都對媳婦兒不錯，可是終究也算是盲婚啞嫁。

　　 聽她語氣裡有開玩笑的成份，已經靠四十的年紀，錢剛寡婦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低聲說：“桂花說的對，錢剛就是活着，我也隻是給他當牛做馬，還要被他打，有什麼意思？春秋……春秋……”說到金春秋，語氣溫柔很多，“那個畜牲，可不配和他比。”

　　 祝曉敏籲口氣，點點頭：“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你們安心辦廠，再有一年，閃閃也要上學了，日子有指望呢。”

　　 錢剛寡婦點頭，又看她一眼，低聲說：“我說這麼多，不是說以前有多苦，是想和你說，謝謝你們把錢元飛那畜牲弄死，也慶幸桂花把錢剛那幾個人弄死。”

　　 連錢剛他爹也不說了，直接說錢元飛的名字。

　　 祝曉敏一愣，下意識的問：“你們知道？”

　　 在設計錢元飛那樁事裡，直到捉奸他們才露面，别的地方可沒有他們下手的痕迹。

　　 錢剛寡婦笑笑：“當時雖說不知道，可是後來總能想明白，那時候為了那所學校，他和石知青最想對付的人就是你們。”

　　 原來如此。

　　 祝曉敏失笑，點點頭：“他們也是咎由自取，我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這番話說出來，兩人自覺又親近一些，轉話讨論起衣服的事情。

　　 雖然經過大半年，可是畢竟隻有兩個人，原來兩庫房的瑕疵布用掉不到四分之一。

　　 現在正式辦廠，要用的布料就不能再用瑕疵布。